【夏天】
朋友们像赵本山问崔永元一样问我,你怎么就抑郁了呢?
我摇摇头,太玄妙了。跟天气变化有关。跟没摆放整齐的玻璃杯有关。跟失眠有关。跟报纸上的新闻有关。跟电影结局有关。
导师问我,这个病会不会受季节影响?
我想了想在云南看见的海鸥,那时候想的很单纯,这么肥的胸脯肉,炒菜一定很好吃。所以我回答说是,冷的时候人的容易想得多。
以后要多赚点钱,或者干脆毕业之后去热带国家当个海边的按摩女郎,可以摸各种健硕或丰腴的肉体,还可以吹海风,看烟火表演。
还不能死。再等等。过完夏天再说吧。
【记忆】
某一次复诊中我对医生说我的记忆力变得很差,尤其会忘记睡前的事,是不是药物副作用?医生说不是,是抑郁症的症状。我没再问下去,但对此我一直很怀疑。
以前在搞笑视频上看到一个快一百岁的老爷爷忘记了自己的年龄,从八十几岁猜到九十多。
从今年起,我突然觉得年龄不再有意义。没有看春晚,写篇年终总结。
25岁了。和去年一样一事无成的25岁。天蝎面终于正式上线,带着传说中的记仇小本,把面对的桩桩件件不满记录下来,甚至对从前的记忆愈发清晰,难以原谅。
当我认清自己的人生可能就如此延续下去的时候,充满了无尽的厌倦与难以支撑。而生存是本能。医生对我说你在变好,只是很慢,也会反复。
屏幕上是古巨基致敬张国荣的演唱会。刚扔下的是笛卡尔的书。年夜饭没有吃,晚上份的药没有吃,因为不敢经过爸妈房间去客厅喝水。
【理解】
2017年发生了很多大事。结婚,买房,装修,抑郁症确诊。每一件事都让我意识到自己有多弱小和被动。
这一年因为理解的问题和家人的关系变得难以形容。如果说从前一直在维持表面的和平,那今年是真正因为我的病撕开了口子。
爸妈来无锡陪我过春节,我丧着一张脸;长辈们给我发来花式关心和红包,我统统装瞎;于是他们只好给我的猫买罐头,这样迫使我大雪天也要披着羽绒服去楼下拿快递。我也定期发个猫的照片,告诉他们我和猫都活着,虽然我们都有点排斥同类。
这病怎么说呢,很难让人感同身受。我妈在饭桌上一个劲问我,我们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这么不积极,这么自私?
真的太难回答了。难在症状表现的风平浪静。
作为这个家庭中暂时和我处于一条战线的我夫肩负了传话筒的工作,负责沟通两方家庭,甚至帮我承担了一部分与世界沟通的负担。
昨天我拽着我夫戏精上身,跟他说后悔没有遵医嘱,现在我要去住精神病院,让我避免和爸妈相处,希望他年后能把我捞出来。
我夫一脸严肃的跟我说,大过年的都放假了,想住过完年再去。住院以后就要签合同,不好不能出来。关键是要每天六点起,还要跳操,你行吗。
我想了想,精神病院不给手机充电线,就打算再观望观望。
【无序】
从前我很听自己的话。
计划好的事就必须按计划实施,或者是我想要的就必须得到。讨厌惊喜。争强好胜,好勇斗狠。白羊面为主。
所以接受自己病了这件事也用了很长时间,因为我的步骤很复杂,我需要先接受自己会生病,其次再去接受这是和身体相互影响的心理疾病。到现在我都认为自己只不过是哲学思维的觉醒而已,并不是病到要住院。
以前我也很容易感动。
烤面包味。熨烫妥帖的衬衫。女孩子耳边有些自然卷的头发。布丁。猫爪。四时雨水。你好吗。收集了一抽屉的磁带和CD。一只生煎包。
欲望越来越大,大到发现想要的东西穷尽一生都难以达到,就开始放大自己的软弱。自欺。我被另一个我保护的太好,以至于我突然发现原来有另一个我的存在,且这个我不得不暴露在残酷的空气中,学会成长。
很绕。
【就算世界无童话】
不出意外,2018年最重要的事应该还是抗抑郁。
希望药物的副作用减少。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药。
希望新的一年还有人爱我。我也有能力爱人。
希望堕底。然后向上,健康。
希望能在夏日的露天阳台上,一起把玻璃酒瓶碰出叮当的响声。看日落,湖泊如琉璃。
希望安眠少梦。
希望还能对世界好奇。
希望无论欢乐还是悲伤,都能有所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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