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楸 | 来自病房的觉悟（外一首）
1、来自病房的觉悟
你的车祸扰乱了三个黎明，第一个从
川流不息的北郊马路，延续到急救中心
救护车，纱布，鲜血淋漓
恐慌之后，复归于平静
第二个黎明，你被六点钟准时打开的灯光惊醒
前一宿的睡眠并不安稳，紧接着
一次次钻心的疼痛，脚踝肿胀
膝盖扯住了全身，最敏感的神经
伴着绿色的药丸和乳白色的药膏
还有蜿蜒着盘旋的输液软管
你进入第三个夜晚。噩梦，使你沁出冷汗
巨兽压碎了冰冷的体温计
你幻想自己化身于迸溅在地板上的水银颗粒
把一切担忧和愧疚
都混合成脆弱的躯体，被荼毒
但黑暗中你想起她的倩影
想到故乡，房子，使命，未完成的正义
忍耐便如一朵佛光，自病床下冉冉升起
2018.01.18
2、鸡蛋简史
混沌和坚硬。这是我最初的形象
剥开的壳。在天地鸿蒙
依附上古时期的石灰岩，被部落收集
拂晓时，我的精华被一一萃取
树叶让我的母亲得以饱腹
在乳汁中，我经常看见自己
甜美的。圆润的。三百年前我是珍馐
两千八百年前也是我，在陶瓿
自诞生之日，我便知道
我无需承担解放饥饿的使命
我天生骄傲。因为
纯净如我，温良恭俭
每一日都在叙说生存的反逻辑
2018.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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