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敏(原创)
天像怨妇的脸阴沉沉水汪汪的,风不知道去哪里调情了,雨就嘤嘤的落下来。开始吧嗒吧嗒地落,落着落着响亮起来,噼噼啪啪得,最后电闪雷鸣呼呼作响,好像有河从天上倾泻下来,天地间到处都是雨声。只是几分钟,镇子上那条破旧的水泥路上就已流成河,路旁的刺槐花也被打落许多,浮在水流上飘向别处。
安子爸安子妈淌着水急急往家赶,他们去参加方子达的婚礼。因为等剩菜剩饭耽误了一会儿,只差几步路就到家了,还是被浇成了落汤鸡。这方子达怎么选这么个日子结婚,不过人家的婚礼确实气派。瘦高的安爸爸被湿漉漉的衣服紧紧的贴着,衣襟挂着水柱,缩着脖子端着手,像斧劈的干柴在雨里掂着脚走有点像僵尸,浇的他顺手把从婚礼的餐桌上搜刮来的剩菜剩饭扔到路旁的垃圾箱,一边羡慕着。
嗯!看人家的房子三层楼住两个人,看人家迎亲的车队绕着岭子就像游龙,长的呀见首不见尾。用八辆吊车吊着鞭炮放,震得刺槐泉都哆嗦。安妈妈见安爸爸把东西丢了骂到:败家玩意儿,拿这么远了咋还扔了?那够咱俩吃到下次随礼了,刚才因为抢一块肘子肉。还让展纯的奶奶瞪了一眼,这老东西装什么好人,她干得伤天害理的事儿以为我不知道呢。安妈妈翻翻着肥厚的嘴唇埋怨着,肥硕的屁股凸挺着,不满的在原本就禁皱的裤子里推搡,后臀在雨里看起来水亮亮的。一对饱满的大奶怂搭着,一双粗壮短小的胳膊扎煞着,雨水从手指低落下来,活脱脱一个抬着后腿奔跑在雨中的小肥猪。浇成那样也不忘艳羡方子达的富有。咱家安子跟着方子达就对了。当然这些话是她们回到家换了干爽的衣服以后说的。是啊!安子从一个小司机升到副总多亏方子达提拔啊!安爸爸接着说安妈妈,以后别和展纯的奶奶较劲,咱家安子喜欢展纯。喜欢也是白喜欢,我不能让安子娶一个杂种,坏了咱家的门风儿。别这样说人家,展纯那孩子挺好的!好什么?生下来就让人看不起,她那个瞎妈就不应该生下她,真是造孽呀。
展纯也去参加方子达的婚礼了,她是被安子骗去的。被骗去的展纯尽量躲在角落里,不去碰触使她感到尴尬的身影,但还是眼睁睁的看见方子达从村长白树的手里牵过白玉纤细的小手挽在自己的臂弯里,款款的走上红地毯。
当司仪说:“新郎开始吻新娘”时,展纯看见方子达犹豫了一下,那一瞬的犹豫只有展纯能感觉的到,因为那时她和方子达的视线打着一个蝴蝶结。礼堂里“吻她!吻她!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尤其是展纯身边的安子叫喊的像是和谁有仇似的。方子达的那丝犹豫是在新娘递过来的红唇的柔软间消融掉的。方子达闭上眼睛,那只蝴蝶结就飞了,把展纯的目光重重的摔在混乱的嬉笑声里。她眼前一片漆黑,手扶住餐桌坐到椅子上,胸口涌起一股股辛辣使得她作呕,她怕不争气的胃会把那股辛辣喷出而让自己难堪,她紧闭着双唇,用手遮住半张脸,挤过做作的笑声,避开人们的视线,其实没人注意她。人们的热情都投入进方子达和白玉的热吻里去了。
她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走出方子达的家,看看身后确定没人注意她,她才奔跑起来。一口气跑到水泥路上,路旁的槐树叶上挂满尘灰烟土,像蓬头垢面的村妇无精打采的立着。靠着树的垃圾箱臭气熏天。她本想跑到那里吐掉秽物。却见一个流浪汉在那里翻着垃圾,这个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黑天睡在石桥下面,白天到街道的垃圾箱里找东西吃,有时她还会和流浪狗抢食。流浪汉找到一袋用朔料装着的面条,面条掺合着卤酱散出袋外,粘着果皮,手纸,碎屑什么的,把展纯看的更恶心了。他还用那双灰黑色的手指抓面条往嘴里送,像是在自家的餐桌上品尝大餐又像是饿了很久而饥不择食。展纯再也忍不住呕吐起来,她把胃里的东西都喷出来,她感觉自己被掏空了,站立不稳,手扬了扬抓住身旁的刺槐树,树也难以支撑她,她的手顺着树杆滑下去,细嫩的手心被粗糙的树皮划出几道裂口,几点鲜红的液体黏在褐色的树干上显得发紫。那流浪汉看见展纯呕吐有些恼怒,他不吃了抬起手把朔料袋甩向空中,有几缕面飞到展纯的脸上,然后指着展纯愤愤地说,你怀孕了,不是我的孩子,是爸爸的孩子。袋下的垃圾里露出一把生了锈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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