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范阳窘遇
杨禄苦笑道:
“毕总管,那安禄山似乎早知道我五人去范阳之目的,我五人到范阳后,安禄山便一直以军务繁忙为由推托不见,只是派他的公子安庆绪与大将史思明陪伴咱们五人……”
说到此处杨禄忽然停下话头,望了望吕温侯和他的三位兄弟,吕温侯迎着杨禄目光说道:
“杨二哥,毕总管与李学士都不是外人,咱们在范阳遭遇的那些害臊之事,对他二人说了又有何不可?”
听到吕温侯如此说,杨禄方又说道:
“不瞒毕总管与李学士,那安庆绪与史思明真是狡诈无比,不但将我五人安排在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宅子里,还派了二十个美女陪伴咱们,可说是天天好酒好宴……”
听到此处,毕乘云笑道:
“遇上这样的好事情,于是你五人便陶醉在温柔乡里,天天乐不思蜀了!”
吕温侯等人俱都面有惭色,杨禄讪笑道:
“毕总管说笑了,咱们五人出发前已得相爷与毕总管嘱咐,范阳之行于我五人而言堪称是重任在身。
“我五人如何敢掉以轻心?其实我五人抵达范阳后事事满怀警惕,自然亦猜到了安庆绪和史思明之用意。
“不过当时咱们都心忖:就凭这二十个娘们,怎能羁伴住咱们五人?只是我五人哪里能够料到,
“安庆绪与史思明却是铁了心,势要将我五人留在那宅子里不可。”
毕乘云听到此处,又望着杨禄笑道:
“不知那二十个美女将你五人留住了没有?”
杨禄满面羞愧的叹了口气,低头说道:
“毕总管,李学士,我五人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那二十个美女居然个个身怀绝技。
“岂但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便连酒量都是百中挑一,更有一绝。
“那些美女还个个皆是赌中高手,无论是赌骨牌、赌大小,还是赌番摊、赌骰子,任何一种赌具她们都无不在行。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们向我五人邀赌,不赌钱不賭酒,却赌脱衣服……”
毕乘云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们本就是特意去陪你们的,赌输了脱得精光又有何妨?而你们赌输了却没衣服穿!
“就算想出门都出不了,安庆绪与史思明这一着可真厉害!想必他们的奸计最后一定得逞了?”
杨禄叹气道:
“我五人怎有毕总管想得这等深远?若是当时能够想得到这一层,我五人也不会跟她们赌了。
“她们开言邀赌时我五人还想:难道我等平日赌惯了钱的,反而赢不了你这帮娘们?
“怎知道一赌下来,我五人的衣物竟然一件一件被她们赢了过去,赌到后来,我们五个人身上已没一块布遮身!”
听杨禄说到此处,毕乘云再也忍耐不住,搂着肚子指着吕温侯等五人哈哈大笑。
看着毕乘云笑得已直不起腰,李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杨禄等人俱都面红过耳,李白止住笑问道:
“那后来怎样?难道你们把衣物又赢回来了?”
杨禄叹了口气说道:
“那些娘们的赌技比我五人高明多了,我们哪里还能够把自己的衣物赢回来?
“当时我们五个人已身无寸缕,只得一再央求她们将衣物还与我们,也不知叫了几百声姑奶奶。
“她们才勉强开恩,不过却只给了我们一张毯子用来围身,当真是丑也丑死了。”
便在此时,吕温侯斜了杨禄一眼道:
“她们有这般仁慈?你为何不对毕总管和李学士说清楚些?实际上她们只给了一张毯子,却要我们五个人共用!”
杨禄讪讪说道:
“我不是还沒说到么?”
毕乘云强忍住笑,望着五人说道:
“她们本就是去陪你们的,与你们早就有过肌肤之亲了罢?你们穿不穿衣服难道她们还会难为情?”
杨禄窘道:
“她们当然不会难为情,但是我们五个大男人却身无寸缕,不觉得难堪么?
“毕总管、李学士你二位想想,五个大男人分割一床毯子,只在腰间围了那么一点点,天天几乎是光着身子。
“一走起路来便缩手缩脚,当真是羞得要死,那些日子里我五人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想到五人当时那狼狈样,毕乘云不禁弯下腰又是一阵猛笑,这一次直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李白也笑着问道:
“既然你们不能靠对赌把衣服赢回来,难道后来是她们大发慈悲,主动把衣服还给你们了?”
听到李白此问,杨禄头都几乎低到了小腹,无比尴尬的说道:
“要是她们会这般大发慈悲,公鸡都能生蛋了,衣物是她们还给我们不假。
“然而却是我五人象奴仆一般服侍她们二十人换回来的,服侍一天她们便还给我五人一件衣物。
“当时我们五人每天都要为她们做饭、洗衣,打扫屋子、庭院,还要替她们捶背、松腿。
“天天任她们呼来唤去, 稍不如意便不给我们衣物,那段日子里,我们五人完全成了那帮娘们的奴仆。
“然而为了身上衣物,我们五人纵然满腹不甘却也只得忍气吞声,整整给她们做了十三天的仆人。
“方才让她们把所有衣物一件件还给我们,此事说起来真是让人羞惭欲死!”
毕乘云大笑虽已停下,却依旧打趣道:
“你们天天服侍美女还不知足?虽说白日里要做家务,也不过是些做饭、打扫屋子的轻便活儿。
“就算为她们捶背松腿,也不算得甚么累人的事情啊,晚上你们却可眠在软香温玉堆里,不是享受得很么?”
杨禄苦着脸道:
“毕总管你别说风凉话了,咱们光着身子做奴仆的滋味,岂是你与李学士所能想象?
“如果那也算是享受的话?一身整齐在家里坐着喝酒,那便是成仙的境界了。”
听到杨禄此话,毕乘云几乎又想笑出来,但是终于忍住了,他望着吕温侯道:
“于是你们五人就光着身子陪着二十位美女过了几个月,对于灾情的真伪根本毫不知情。
“更别说去察探扩充军队与囤积粮草之事了,你们对相爷说的话其实是一派胡言,是也不是?”
五人满面羞愧,低下头一言不发,还是吕温侯与毕乘云交情好,硬着头皮说道:
“毕总管,你知道相爷性格,若让相爷知道我五人在范阳是那般行径,我五人还有命在么?
“咱们兄弟一场不愿瞒你,所以不惜对你自曝在范阳遭遇之丑,还望毕总管念多年兄弟情份,多多包涵才是。”
毕乘云叹了口气说道:
“我与李兄弟自然不会将你们之事泄露半句,可你们也别对任何人透露向我二人说起过。”
吕温侯等五人犹如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一齐轻松起来,齐声道:
“如此多谢毕总管与李学士。”
毕乘云笑道:
“你们回去好好用柚子叶泡一泡,洗去那二十位美女的阴气,然后好好睡一觉,回头我与李兄弟再请你们喝酒!”
五人齐道:
“不敢麻烦毕总管了。”
五人于是道别而去,毕乘云待他们走远,才笑着对李白道:
“这五个活宝在范阳出了如此大一个丑,真令人想不笑都不行!”
李白亦笑道:
“安禄山处心积虑要阻止吕温侯他们在范阳外出,不外乎要刻意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正说明他做贼心虚。
“吕温侯五人在范阳遇到如此荒唐的遭遇,除了安禄山有心算计外,只能怪他们太大意。”
毕乘云点点头道:
“遇着那样的情形,别说是他们,就算换了你我去,就算不跟她们赌,安禄山定然也会有再有其他圈套。
“一样能够使我们在范阳无所作为,吕温侯先前对相爷说,安禄山与他们乃是同日启程进京。
“就算他带的人多行得稍慢,两日后也该到长安了,此次安禄山进京,定然有所图谋。
“相爷吩咐密切注意他一切行动,想必是希望从安禄山接触之人,探查出他此次进京目的。”
李白想了想道:
“安禄山与相爷的关系怎样?”
“一个是朝中太师,一个是藩镇节度使,表面上俩人客客气气,相安无事。暗地里却是勾心斗角互不相让,谁都想把对方置于死地!”
李白沉吟道:
“如果是这样,安禄山此番进京必然会拜访岐王。”
“何以见得?”
“毕兄想必听过:朋友的朋友即朋友,朋友的敌人即敌人此话罢?”
毕乘云点点头。
李白又道:
“那么同理,敌人的朋友即敌人,敌人的敌人反而是朋友了。”
毕乘云含笑拊掌道:
“李兄弟,你是说安禄山知道岐王与相爷不和,必然视李醍为友,从而欲与李醍联手对抗相爷?”
李白点点头道:
“却不知岐王是否知道安禄山居心叵测?是否会担心跟他结交日后麻烦上身而将他拒之千里?”
“李兄弟,你这等思维见解令愚兄我望尘莫及。”
毕乘云对李白由衷佩服,继而又道:
“岐王行事小心谨慎,可说是深有眼光的枭雄之辈,若他考虑到与安禄山结交,日后可能会受牵连的话。
“则必会一口回绝安禄山以绝后患,岐王的处事风格向来稳健,从来都是防微杜渐,避开可能出现的威胁。”
李白点点头道:
“若岐王拒绝安禄山联手对付相爷之提议,对相爷而言可谓是再好不过,但就不知他会不会冒险施为?”
毕乘云肯定地说道:
“决计不会,岐王的行事风格我很清楚,安禄山在范阳拥兵自重,居心叵测已然是朝野皆知。
“岐王岂能跟他走得过近而令当今皇上生疑,这不是惹火烧身么?岐王决不会作此愚蠢之事。”
李白想了想道:
“那么安禄山此次进京,便只有在皇上那儿下功夫了。”
毕乘云沉吟道:
“你是说安禄山会千方百计讨皇上欢心,让皇上对他在范阳之所作所为毫无疑虑?从而使朝庭对范阳不生戒备之心?”
李白点头道:
“看起来安禄山必会如此。”
毕乘云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李白道:
“李兄弟,若那胡狗果真如此打算,那倒是不可小觑,我可得把你这看法禀告相爷,让相爷采取应对之法才是。”
毕乘云停下话语后忽然想起一事,望着李白神秘一笑,只是不语。
李白被毕乘云这番神秘之态弄得莫名所以,不解地问道:
“毕兄有何好事,竟笑得如此神秘?”
毕乘云这才笑嘻嘻的说道:
“差点忘了告诉你,昨日愚兄在花园里遇到一个人,她特地向我问起你,李兄弟猜猜看,我在花园里遇到何人来?”
一听毕乘云说到“花园”二字,李白不由自主心跳加快,脑中立刻出现莲池旁那白衣女郎飘飘欲仙的倩影。
一时间他竟有点不自在起来,但嘴上却道:
“毕兄此问好不奇怪,我怎知道你遇到何人?”
毕乘云望着李白狡黠一笑,迈步围着他转了两圈,才笑着问道:
“李兄弟之言只怕是言不由衷罢?”
李白被毕乘云这一番举止弄得极不自在,不知如何应对才是,只得作势抽身欲走。
毕乘云见状忙拦住他,笑道:
“李兄弟别忙着走,我还沒有说出下文呢。”
李白本也是作势而已,遂停了下来。毕乘云这才神情一整,望着他正色道:
“实不相瞒李兄弟,我昨日在花园里遇到之人是大小姐。”
虽然李白心里早猜到,毕乘云在花园里遇到之人必是那白衣女郎,但听到毕乘云亲口说出来,心里仍不免好一阵激动。
毕乘云又道:
“李兄弟,昨日大小姐问我,相府里是不是有人考中了探花?”
李白忍不住问道:
“不知毕兄却是如何回答?”
毕乘云笑嘻嘻的说道:
“我对大小姐说:哪有此事?定是丫环们以讹传讹!”
李白面上顿时出现一丝失望之色,正要埋怨毕乘云,毕乘云却已望着李白嘻嘻笑道:
“李兄弟,愚兄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事实上昨日大小姐问起时,我不但说确有其事。
“还把你之姓名、以及在金銮殿上解答三道难题之辉煌事,毫无保留告诉了大小姐。”
“大小姐她如何说?”
李白不由自主脱口问道,望着毕乘云一脸的期待之色,毕乘云依旧笑嘻嘻的说道:
“大小姐又惊又喜,自言自语道:李白?不就是那日我在莲池边遇到的那位书生么?……”
听到毕乘云此话,李白急急问道:
“毕兄,她当真如此说?”
毕乘云一脸认真,望着李白正色道:
“李兄弟,我有何必要骗你?”
李白心中不由好一阵激动,暗自忖道:
“原来……她毕竟沒有忘记我。”
毕乘云见到李白魂不守舍之样,忍住笑,又道:
“李兄弟,看你这欢喜难禁之样,快去花园看看罢,说不定此刻大小姐正在花园里散心呢。”
李白兴奋之下,也顾不得毕乘云话语中嬉戏之意,当即与毕乘云道别,兴冲冲地前往花园。
望着李白匆匆而去之身影,毕乘云禁不住自言自语道:
“这书上所言着实不错,真个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却说李白进了花园后,当即急不可待的穿过假山,然后快步掠过梅林。
当莲池中那一大片荷叶扑入眼前时,李白终于见到一个袅娜的白色身影,正伫立于莲池边。
虽未见到面部,但李白仍可感觉得出,眼前这身影正是那白衣女郎,他按捺住狂跳之心,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那白衣女郎察觉身后有人走近,当即一转脸,看见是李白后惊喜的一笑道:
“李大哥,原来是你?”
李白早已心如鹿撞,待心跳稍平后方微笑道:
“是我。”
白衣女郎见李白神态间不乏拘谨之意,遂微笑着轻轻说道:
“李大哥,上次匆匆而别,竟未及将名字告诉你,真是抱歉之至,我叫杨柳青,你不妨叫我青青好了。”
李白见她言语之际落落大方,不由得心中一宽,原先的拘谨顿告消失,当下笑着点头道:
“原来是柳青姑娘,既然柳青姑娘如此说,那我便叫你青青好了。”
李白稍稍一顿,便又问道:
“想必你已有许久未到此处来了罢?”
杨柳青微笑道:
“确实已有几个月未来了,李大哥,未想到几个月之中,你不但在大比中榜上有名,还一考便高中探花。
“更在金銮殿上大展神威,让可利国使者拱手臣服,李大哥当真是正应了那句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李白见她话语中颇有赞扬之意,一时间不由得腼腆起来,红着脸说道:
“其实那不过是误打误撞,机缘巧合而已,哪里是甚么大展神威了?”
杨柳青微笑道:
“李大哥,我听得毕总管说,满朝文武让那三道难题困得一筹莫展,人人束手无策。
“皇上为此已龙颜震怒,若不是李大哥在金殿上力挽狂澜,不知会糟糕至何等地步?
“偏偏你还如此谦虚,将自己大展神威之举轻描淡写说成机缘巧合、误打误撞,岂非也太过自谦了?”
李白想起当日金銮殿上之情形,便如实说道:
“青青你有所不知,其实当日在金銮殿上,尚有状元姚崇与榜眼宋璟二人。
“他俩亦能解答那第三道难题,只不过他俩有心谦让,把解答难题机会让与我罢了。”
杨柳青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轻轻笑道:
“李大哥,在我看来,必是他俩对第三道题束手无策,因而知难而退罢了。
“不然那样一个在当今皇上面前显身扬名的大好机会,他二人怎会轻易放弃?”
李白见杨柳青并不在场,却仅凭毕乘云之述,便对当日情形推测得合情入理。
不由得对杨柳青增了钦佩之意,由衷说道:
“青青,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冰雪聪明、思维过人!”
被李白当面如此称赞,杨柳青不由得脸上一红,低头轻声道:
“我不过是胡乱忖测罢了,哪里及得上李大哥你万分之一?”
看到杨柳青的害羞之样,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动人韵味,李白简直看呆了。
凝视杨柳青良久,方缓缓说道:
“青青,今日你我幸运得以唔面,却不知何时又再可似今日这般,能够再见你一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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