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战争

父母的战争

父母的战争

印象里，父母之间的争吵极少，即便有，也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比如老妈想起年轻时带三个孩子在农村的艰难，婆媳关系的难处，老爸的不理解等有时会让她红了眼眶，但多数时候，老两口都属于斗嘴玩儿，生活调剂而已。这一次，好像事情有点严重。

上周二，收到了老爸电话，先是有点吞吐，好像忘了该说什么，一会儿又问我什么时候把孩子送学校的，什么时候回的，孩子在哪个班，学什么专业等等，我有点惊讶，这些问题前天刚刚在电话里跟他汇报过呀，这么快就忘了？难道人老了忘性这么大吗？扣了电话，我叹息了一声，也没多想，到周六时，想着在家也没什么事，不如回去看看父母。

进了家门，我习惯性地坐在沙发中间，老妈跟过来问中午想吃点什么，老爸在自己卧室整理东西，没像以前一样看我回来赶紧过来问东问西，好一会儿他才走出来，像刚发现我一样：“老二回来了。”然后走到茶几边坐下，对老妈说：“你跟老二汇报一下吧！”

我侧头看见老妈突然红了眼，眼泪马上流下来的样子，她拿把蒲扇遮掩了半边脸说：“我当然得汇报，你爸这次做的事真是气人啊！”

我笑了：“你俩又为过去的事吵了？”

“不是过去的事，俺才不为过去的事吵吵呢，让他自己说，真是好气又好笑。”老妈的语气里仍然有掩饰不住的气恼。

“我说就我说”老爸接过话头说：“老二，是这样的，前几天咱家马桶坏了，换了个新的，换马桶的人说把旧的给捎出去扔了，太沉，不用俺老俩动手。”

“这不挺好的吗，是不是他没给扔?”听到这儿，我心想，别是那人说话不算话，把他俩给气着了。

“扔了，人家确实给捎出去了。”老爸接着讲。

“你说说你是怎么让马桶像新媳妇三回门的。”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老妈气冲冲地插进来一句：“真气人啊！”

老爸无奈地看了老妈一眼，接着说：“人家一出门就直接扔在路旁垃圾桶边上了，第二天我一看，打扫卫生的人只把垃圾桶清干净了，咱家马桶没清理，我来回走两趟，太难看了。”

听到这儿，我略微有些明白了，告诉老爸：“清洁工当时可能没找到合适的工具，他们会清理的。”

老妈找到了同盟者，气哼哼的说：“他等不及啊，你讲你讲，唉呀，气死我了！”

老爸语气柔和，小心翼翼又接过话去：“我一看不清理不行，在小区里多难看啊！别人不说咱们吗？我自己拉出去吧，就放到‘老头乐’上，也不知道哪儿可以放，跑到西边野地上扔下了。”

“那西边北边都有垃圾场，怎么那么大地方就放不下个马桶？”老爸的话还没完，越想越气的老妈又抢了话头：“你听听他做的蠢事，一个马桶成了宝儿了。”

老爸继续说：“第二天早上，我一想，还是不行，怎么能乱扔呢，一个马桶竖在那儿不像个样子，我开车又去了一趟，找了块砖砸烂了，又分了三个地方扔完，我才回来 。等了一天，我一想还是不对，我砸烂了就有刺了，万一有谁从那儿走划伤了脚怎么办？这么一想就越来越不放心，我又回去了。”

我这才算听出点门道来，感情老爸扔个马桶这么一波三折。我陡然间对老爸生出了敬佩，他的心得有多么柔软和善良，才能有这么多的顾虑。然而，让老妈生气的是什么呢?老妈已经不能忍住不讲了，她气正盛呢！

老妈的话：“他回去以后，就拿平常我坐老头乐盖腿的棉袄把马桶碎片包回来了，比包个孩子还仔细呢，生怕跌着碰着。回来也不扔了，放车斗上，推到咱院子小屋里，宝贝似的，你说，得有多脏，怎么这么气人。”

“咱自己用过的东西能有多脏！”老爸的反驳有点有气无力。

“是咱自己用过的，不出这个门，我不说啥，你不扔一直放到院里也不要紧，出去几天了，在垃圾堆待过，在野地里待过，你还用我的棉袄包回来，脏不脏？”老妈理直气壮。

我终于明白了老妈的气从何来。我老妈有点特别的洁癖，自己家再脏再乱她不觉得有问题，但外头尤其是医院等地方拿回来的东西再干净也过不了她心里那个坎儿。这些年，只要老爸住院她陪几天床，必定自己也会病一场，三四个月缓不过劲来，每次都被折磨的不成样儿。而这多么年，粗心的儿女们都没发现她病的起因，直到去年。所以这次，老妈的气也生的很有理由。

老爸把马桶碎片包回家之后，还是没及时处理，他怕扔到垃圾桶里扎伤清洁工，在老妈发现气哭以后，手足无措的老爸就打了个电话给我，但老妈坚决制止让我出主意，就出现了他“忘性很大”的那通问孩子入学情况的电话。最后，老妈还是用她的棉袄包好，扎好口防止扎人，再次扔到了垃圾桶。可老妈心里那个堵几天也消不下去，直接让老爸把车也换了，“老头乐”就由汽油车换成了电动车，老爸昨天刚买的汽油就便宜了我家汽车。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老了就跟小孩似的，我家这七十多岁的老俩就有点小孩样了。就我在家住的这两天，老妈虽然嘴不饶人，时不常还要拿这件事调侃老爸一下，可她已经开始给他们的“老头乐”做靠垫了。老爸也乐呵呵拿自己打着趣，老两口的战争算是告一段落了。

“战争”双方已经偃旗息鼓，我们姐弟三人是第三方，却不能不闻不问，必须跟他俩说说，常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