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今晚國慶煙煙花匯演,聽說耗資1000萬吶,去看啊。”朋友好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激動地對我說。
“嗨,妳去吧,我不大喜歡人多的環境。”我隨即裝作一臉嚴肅的樣子,對朋友說道:“哎,我怕把自己丟了,我就在家等你發朋友圈。”
耗資一千萬,加上這個舉國同慶的日子,人們應該會覺得這次匯演很好看吧,也許吧。可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是假的,假的!都是一聲感歎之後的虛無,煙花易冷,就像穿過指尖的流風,輕輕撫摸過雙手的每一寸肌膚,但無論如何都抓不住。
那十幾年前雪地里的煙花,卻又顯得那麼真。就好像敲出的每個字都能在眼前拼湊出那煙花綻放時的美麗,而這些字又都能從屏幕中被抽出來,綻放在我手心,然後使勁拍向鮮活的心臟,隨著一聲聲的跳動泵到全身的神經細胞里,刺激又支配著視聽聞,甚至最令人討厭的淚腺,能讓淚眼模糊的雙眼卻能清楚地看到雪花在黑夜的形狀,清楚地聽到靜謐村落里的貓叫。
“爸,這個怎麼家[if !supportFootnotes][①][endif]放著哩?是不是就把頭上的這個捻子[if !supportFootnotes][②][endif]一點就行了[if !supportFootnotes][③][endif]?”我小心翼翼地拿著一根及其普通的“煙花”大聲地問爸爸。這根所謂的煙花其實也就是炮仗的一種,拇指粗細大小,但有接近一米長,藍色的包裹紙上面誇張地印著煙花上升到空間爆炸的瞬間。點燃引線后,舉向天空,等待從炮管飛出來一團像火球一樣的東西,“咻——”到空中的時候“啪——”爆炸了,然後火花伴隨著像是秋風卷起一團落葉一樣的聲音迸散開來。家鄉話將這種煙花叫做“竿竿炮”,因為它外形就像竹竿一樣,後來聽他們說這呀,叫做“彩舉筒”。
我爸聽到我在外面大喊,從屋裡出來到庭院。那晚下著雪,但是是很溫柔的雪,當你輕輕用手心試圖去捧著她的時候,她便融化在你的掌紋之間。而在她融化的那一剎那,手心便會感到一種很淡的麻,隨著在外面待的時間越來越長,這種麻也就像記憶一樣會越來越淡,直到凍得令人渾身哆嗦。這個男人,對,我現在叫他這個男人,因為我恨他。他從屋裡出來,站在門口的台階上,屋裡的燈將他的影子打在雪地上,在向我緩緩走來的時候影子慢慢拉長,到我面前的時候整個影子已經完全籠罩了我,可那分明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覆蓋著我。
他並沒有說話,只是從我手中接過煙花,撕了包裹著引線的紙,打了兩下打火機點燃引線后半舉向天空,等在空中炸出一個火花后慢慢將煙花放到我的手中。
“沒事,小心向上舉著就可以了。”他說。
我用我小細的胳膊盡力地在前面將煙花舉著,“咻——”“啪——”……
他在旁邊也靜靜地看著,直到最後一個煙花球在空中使勁炸裂,炸出了一道光,好像我能再清晰地看到他微笑的臉。炮管頭也發出硫磺的味道,可悲的是,我卻再也聞不到這樣相同的味道了。我知道這根煙花已經結束了它的使命,便隨手將炮管扔在庭院沒有腳印的白雪上面,因為第二天爸爸肯定會清理掉的,然後便蹦蹦跳跳跑進了屋內去撫摸火爐旁的那隻黃貓了。
所有的以後都不會再有此時此刻了,這一切都變了,散了,走了。雪地裡的煙花也只能靠我的記憶來將它重構在視網膜上,可每次都禁不住重構起完整的畫面便會模糊了。一千萬的煙花即使點燃在我床頭噼噼啪啪二十分鐘,也不及那個落雪的夜晚,兩雙眼在庭院中望著五元一根的煙花一聲一聲地綻放那樣刻骨銘心。
我想,如果可以,今晚請讓我做個好夢。
2018.10.11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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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supportFootnotes][①][endif] 怎麼家:方言,如何。
[if !supportFootnotes][②][endif] 捻子:方言,煙花引線。
[if !supportFootnotes][③][endif] 了:方言,讀liao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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