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大叔让我们稍稍等待,他把今天捕的鱼交给了鱼贩,又在风恋岛上采购了一些生活物资,就带我们上了船。
那是一艘小渔船,有一个简易的船舱,船上同时坐下几个人并放上一些物资不成问题。让我们坐稳后,他便发动马达,开着这艘在大海中犹如一片薄叶的小渔船,带着我们前往那个偏僻的小岛。
在行驶途中,我一直紧紧握着文丹的手,想要给她一点安慰。而她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一些,只是一路上也不说话,呆呆地看着大海。
大叔突然问我:“你们打算好在我那里住多久了吗?”
“呃……不太确定,看心情吧。”
“好吧,希望你们能够喜欢那里,其实那是个好地方,没人打扰,没有烦恼,能让人完全安静下来。当然了,只是有点太安静了,真的只适合有些年纪和经历的人,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适应。”
他似乎觉得,我们在那里忍受不了多久。却不知道,我们其实是有备而来。
小渔船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在大海中行进得不急不躁,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到达那座小岛。
远远看到那座小岛的时候,唯一的感觉就是——真的很小啊!目测中围绕全岛跑一圈,估计也就十多分钟的事吧。它就像是一个大点的山坡浮在海面上,甚至让人担心它会不会随着海水漂流。
虽然小,但是风景真的很独特,岛上被树林覆盖,郁郁葱葱的,偶尔会从树梢飞出几只海鸟。没有树的地方也长满了青草,岛中央的高地上还矗立着一架小巧的风车,高过了周围的树木,慢悠悠地转着,想来那是用来发电的吧。而岛上的几间房子不高不低的建在半山坡上,想来建在这里除了防止被海水浸泡之外还可以遮挡风暴。
那里一共有四五间小木屋,同样的荒僻与宁静,大致的情景让我恍惚想起了我老家的木屋。房子的外墙上写着几个醒目的字——末日旅店。
我突然来了兴趣:“大叔,这几间房子,是你建的吗?”
“是啊是啊,我刚来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因为任何东西都要去风恋岛上采购,所以我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建好了这几间屋子,一晃都过去好多年了,你们看房子外面那褪色的油漆,我都不知刷了多少遍了。”
“真是不容易啊,那么大叔,为什么要叫末日旅店呢?”
他看了看我,神情淡然地说:“你看这座小岛,偏僻安静,远离了人群,远离了陆地,远离了热闹,就像脱离了全世界一样。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我一个人在这里,时间久了,安静中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经历了世界末日,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而且在这里待得久了,真的会产生那种‘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人’的孤独感觉,所以有感而发,就起了这么个名字。”
“哦,原来如此。”
我们上岸后,大叔从船上往下搬从风恋岛上买来的物资,有食材、日用品、矿泉水、燃气罐、啤酒白酒之类。大叔给我们安排了房间,房间不大,却十分整洁,有一面很大的窗户,坐在屋子里就可以看到大海,这一点很让我兴奋,这是我住过的最有趣味的旅店了。
时近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叔说要做几道海鲜招待我们,在这期间,建议我们在岛上随便走走。只是正值夏天,蚊虫比较多,所以要往身上多擦点花露水。
我拽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文丹出了屋,去了岛上最高的地方,其实离屋子也不过一二百米远。那里有一小块空地,就在那架小风车的下方,此刻温度湿度都非常适宜,我们坐在了那里。
她一直不说话,我也无法揣测她现在心里真实的想法,只能默默陪伴在她身边。
海风吹来,格外舒爽,夜色降临,这海面犹如一块巨大的抖动着的布,除了风声水声,再没有其他。而远远眺望,能望到风恋岛,此刻的风恋岛上,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而天上繁星初上,与岛上的灯火交相辉映出一副纯净而梦幻的画面。
我不想触碰她的痛处,只能说些题外话:“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嗯?”她看我一眼:“这里啊,挺美的,比我以前去过的任何地方都美,也好安静啊。”
“如果是跟我生活在这样的小岛上过一辈子,你愿意吗?”
她看着我的眼睛,点了点头:“愿意啊!你这人挺好的,真的,你是我遇到过的最温暖的男人,我跟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感受到你的别有用心,你甚至简单得对自己不加任何隐藏,你的任何想法我都能一眼看出来,所以跟你相处我觉得很轻松,现在这个年代,像你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总之跟你在一起,感觉很舒服,不需要太刻意去做什么。”
说完,她把头靠在我肩上。
“其实我觉得,像你这样的女孩儿也不多,并不仅仅是因为苦难,我觉得你跟我很像啊,外表看上去有些放浪,其实内心很柔软。这都是因为命运对我们的编排,好在我们不是那种容易堕落的人,既然老天不给我们过平常生活的机会,那我们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生活了,如此一来,我们就有了平常人没有的机会和勇气。”
“也许,是这样吧。”
“如果我们一直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那我们应该都是乖孩子,也许现在正沉浸在舒缓的生活和平静的爱情中呢。”
“也许吧,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说完她把头扎进我的怀里。
“是啊,挺好的。”
不一会儿,空气里飘来了饭香,大叔大声招呼我们吃饭,我们回去后,饭菜已经摆在桌子上了。
我突然觉得像他这样一个大男人下厨做饭真是有些难为他了,但看起来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饭菜以海鲜为主,有叫不上名字的鱼、螃蟹、鱼干、虾酱、还有两样蔬菜。大叔说,这里海鲜是最常见的东西,相比之下蔬菜肉类就有些稀缺,不过好在还是能买到,但不是每顿都能吃上,我们第一天来,就给我们多弄了两个菜。以后就不能太随意了,让我们有点心理准备。
我点点头,文丹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吃饭前,大叔拿出酒来,说:“我这里说旅店也行,说酒馆其实更合适,以前很多来过这里的旅客,都喜欢在我这里喝酒,也喜欢跟我喝酒,在这种远离世俗的地方,试着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放下所有心事和负担,痛痛快快地喝到酩酊大醉,有没有觉得会让人很尽兴呢?你们要不要来点?”
我说好吧,但我们只喝啤酒,大叔说可以,他喜欢喝白酒。
我的酒量不行,只能慢慢喝,而文丹酒量彪悍,但是那一天,她一个劲儿地大口喝酒,一口菜也不吃,一句话也不说。
大叔看了看她,说:“小姑娘,吃点菜吧,说句话也好啊,不能这么干喝酒啊!看得出你有心事,但是这么喝酒会很容易醉的,而且伤身体!有什么事情说出来,说出来就会好受一些的!”
文丹看了他一眼,猛灌了一杯酒,然后模糊着双眼说:“让我说出来是吧?那好,我说,您听好了,我爸我妈都死了!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没人疼没人爱,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我恨我的爸爸妈妈,我恨老天爷,我恨这个世界,我恨所有的人!”
说完她又打开一瓶啤酒,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完了。真是个豪爽的姑娘,只是低下头的时候,我看到她已经满脸泪痕。
大叔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说:“姑娘真是好酒量啊!”
我忍不住从桌子下面踢了大叔一下,他一愣,这才觉察文丹脸上的泪珠,马上收敛说:“没想到你……还真是个苦命的人啊,哎!喝吧喝吧,醉了就不难受了!”
文丹喝完了酒,明显有些醉了,说了句“你们喝吧我去睡觉了”,然后起身转头回到了屋子里,回手狠狠地关上了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