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八月第四周主题: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01
我住的是临街的房子。刚搬来的时候,房子对面还是棚户区,住的都是在温饱线下挣扎的俗人。他们日不出就劳作,太阳偏西了也不休息;街道也年久失修,垃圾满地、脏水横流。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
每天上下班都是干干净净地出去,灰头土脸地回来。高档住宅区没有高档的配套设施,居民们都大呼上当,吐槽钱花得不值。
好在没多久棚户区就开始改造了,于此同时街道也被掘开重修。压路机轰隆隆,铲车吭噔噔。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居民咬着牙微笑地忍了。好在一年后工程竣工,围布一扯,工人一撤,一夜之间周边脏乱差的旧貌换了新颜。
站在楼上,不用极目远眺,一座有假山有流水、有花有草有树的公园就华丽丽地矗立在眼前;街道也不再逼窄,双向六车道的公路,秩序井然,车来人往、畅通无阻。两边的绿化带里,不知从哪里移植过来的白桦和梧桐施施然地长,好像这里就是它们出生的地方。树下的花花草草,经园林工人的捯饬,一年四季花开不败。
小区的房价从地狱飘飘摇摇升到了天堂,住户们各个喜上眉梢。
02
欢喜还不到半年,居民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直到不见。原因是街道两旁自发兴起了一个菜市场,每天天不亮就人欢马叫、车声隆隆。对面的公园更是扰民,长跑的、练剑的、吊嗓子的、喊号子的硬生生把太阳从地平线下拽了出来。到了晚上,大妈们打开音响,先跳《小苹果》再跳《酒醉的蝴蝶》,《酒醉的蝴蝶》下面一定是《疯狂爱一回》,循环播放,不死不休。扭秧歌的领队气不过,搬来七八个音响一起播放《锣鼓喧天》、《谁是我的新郎》和《东北的冬东北的情》,牛鬼蛇神、乱七八糟。一时间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后来广场舞的不跳了,大秧歌也不扭了。大妈们从指指点点上升到抱脖子搂腰,一路打到派出所。孰对孰错还没有结果,又牵出某某和某某的黄昏恋。黄昏恋的两位老人都已近古稀之年,他们各有家庭,另一半活得好好的。后来的后来,秧歌队和广场舞队占据公园一角,老死不相往来了。
虽然不往来,音乐声却没有间断。声音或高亢或激昂,或喜庆或张狂,穿透力都特别强。似乎不用过路,从公园直接蹦到屋子里,各种跳脱。
风波对大妈们没有影响,她们继续娱乐。但是小区的业主却面面相觑,郁闷彷徨无处诉说。派出所的片警说,公园本就是公众的,公众的公园公众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谁也没用权力阻止公众。
好吧好吧,谁都有父母,谁也都有老的时候,忍了。
但是楼下的菜市场却很难让人忍受。不用说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也不用说你争我抢的吵闹声,更不用说满地垃圾招来的蚊子和苍蝇,单单那种烤肉的、炸串的、烙饼涮菜的,还有煎臭豆腐的混合味道,每天都能扶摇直上三十层,从门窗的缝隙里钻进来,让你浑身上下都是烟火气。
直接找媒体曝光的、投诉到税务工商的、打12345找市长的,小区的居民用尽办法,市场上该叫卖叫卖,该吵闹吵闹,蚊子和苍蝇也一个不见少。最后还是业主们自己认栽了,好吧好吧,卖吧卖吧,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03
于是有条件的都搬走了,没条件的只能一味死守了。就在大家对所有的喧闹死心塌地接受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似乎是突然之间,公园里再也没有唱歌跳舞扭秧歌的了,楼下再也没有叫卖吵闹卖炸串的了。世界安静了,学生不上学、商人不卖货、工人也不工作。所有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隔着门窗看着鸟儿飞过,听着风儿吹过,期盼音乐响起,舞蹈跳起,混合味道飘起。
饥饿的时候乞求吃饱,沉寂的时候渴盼热闹,被禁锢在方寸之地的时候,才明白自由多么美好。曾经万分讨厌的那一份喧闹,原来它才是人间不能或缺的风貌。生在人间,怎么少得了烟火气;长在俗世,又如何能摒弃喧闹!
好在,两个月后,我们又盼回了那一场喧闹!那是新冠病毒肆虐的第一年,那之后,喧闹沉寂,沉寂喧闹,几次循环。如今公园里的喧闹和菜市场味道,成了最难舍弃的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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