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氏平时少言寡语,每到生产队干活从不拣轻怕重,把一个妇女当成男劳力用,凡男人能办到的事,她从不闪躲,立求自己也要务必办到,所遇困难,总是默默独自承受,碰着难题,又总是不放弃,想门解决…自打十二三岁来秦家当童养媳那天起,就养成了吃苦耐劳忍气吞声的习惯,凡她经由的事儿,有条件要弄,冇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弄…直到把事情办妥弄利亮才心甘。她在为人处事方面,从不与谁斤斤计较,更不会因鸡毛蒜皮儿的事与哪个人红过脸儿,不在人场儿里高一头拃一膀翻瞎话戳东捣西,也不在邻里东家长西家短说三道四,凡大事小情从不与人逞口舌之快,也不与小毛毫气之人争高下论是非…她给人的印象总是木纳少语憨而巴唧,其实万事万物对她那是心知肚明如镜子一样心明眼亮,可知道黑白不搅和理儿是直的路是弯的而船又是在哪儿歪着哩!在家里也任由出身大户又从小读书染着浓重书呆子气的男人找茬儿使性子怼喽来刷刮去,逆来顺受从不反犟,任劳任怨,把家务活料理得井井有条,头头是道,可清楚锅台上放仨碗儿不好顶兑…过一家儿人家可不是戳指头弄皮眼儿耍儿戏闹着玩儿的,面对日常纷繁复杂的琐事总持以虔诚心态,针是针线是线一丝不苟认真对待,从不马虎…里里外外一把手,不攀扯不四靠,累死累活,也从不对人喊屈叫冤。…她出身穷苦人家,遇到天灾荒年,民不聊生,爹娘冇法儿,用仨块袁大头把她卖给大户秦家,从没享一天福,就遇到了解放。改开换地后,亿万人民群众都欢天喜地过上了新生活,可她还背着无形而沉重的大黑锅,顶着一顶超级高冷的地主大黑帽,朝朝暮暮忍气吞声大气不敢喘过,任凭歹人在猖狂之时无故找错,指鼻子谩骂唾沫星子喷脸上只低头认罪连擦也不擦,让人跺三脚而屁也不放一个。然而,就在现在,当她猛然得知自己的儿子遭人虐待与毒打后,护犊佑雏的母质天性被瞬间激发,是可忍孰不可忍?欺负到俺小孩儿头上了那还了得?于是暴跳如雷,操起切菜刀,蹿出去要与仇家拼命。
万氏的反常举动,吓坏了一旁的男人秦满金。秦满金几十年大会小会挨斗受批吓怵了胆,特怕家人一不小心在外惹事儿给这破败没落的小家添麻烦不好收势,一年从头到尾度日月总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胆。而今一见妻子万氏失心疯一样不知哪根神经犯了病,要与人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戳出天大的窟隆那还想再活命么?那不是自己砍自己的脖子自寻绝路么…这日子还咋生活?他一看不对劲儿,为挽住惨剧不让发生,强壮着胆子,斜刺里趄着身上猛伸手死死地拽住了万氏握刀的那条胳膊,乞求似地劝慰道:"他娘,妳不要命了吧这是…!妳熄熄怒气冷静冷静不行么?妳这一冲动…不但妳是去送命…而带动全家人也是死路一条!…也不知妳成天是咋想哩…头发长见识短,愚妇之为也…简直是肩头上长了个猪脑瓜!"
"呸!妳这无用的杀材…窝囊惯了…抹不上墙的烂泥扶不起的阿斗…指靠妳万辈子出不了一口恶气!你松开我的手…你总是拽住我干啥?…她们剐我杀我站我头上尿尿都中…就是欺负俺娃儿不行!老娘俺今儿个非弄死它狗杂种几个不可…砍一个够本再砍一个就赚了…你弃,别拉我!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她的命是命俺娃儿的命就不是命?俺跟她拚了…俺怕她个啥?"万氏此刻已火气冲天,怒不可遏。
秦满金咬着牙根儿跺着脚,乞求道:"谁…谁欺负妳啦?妳不分青红皂白…就这么一出去乱砍乱杀,真的是会闯出大祸的!"
"我看妳就是一枚软蛋加糊涂王八蛋!她没欺负我…她欺负了俺孩儿比欺负了我(性质)还恶劣…俺非找她算账不可!"万氏不依不饶,大骂男人太懦弱。无奈被丈夫拽得死守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只有在原地蹦跳的份儿,怒而谩骂。
"她娘,冇人欺负咱儿呀!妳若不信,妳先停下来好好问问咱心儿不就清楚啦?"秦满金仍千方百计,在想门儿规劝妻子不要大动干戈。
万氏稳住身子,目视着儿子,以低低的口气说:"心儿,你给娘说实话,到底在外头有木有哪个杂种欺负妳?"
秦小新痛哭流啼,欲语凝噎。一是因在外受了多少不公平的对待,深感委屈而哭泣;另一个因由是有了母亲为自己敢撑腰出气倍受感动而落泪不止。
万氏投去慈悲的目光,凝望着儿子可怜巴巴的单薄身子,又温和地说道:"心儿乖!有啥屈委…只管对娘讲…莫掖着藏着!"
秦小新仍抽抽噎噎,肩头耸动,手抹着泪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低泣,却不肯开口说话。
父亲秦满金看不下去了,不耐烦地施着性子道:"M~NGB!…也是个窝囊废物,比老子还无用…妳就不会括括利利给妳娘说句明白话儿?气死老子啦!"
万氏更看不惯男人的作派,用胳膊肘猛扛了秦满金一下说:"滚一边儿去吧…别在我跟前耻临我!你除了门后耍钩担光会在自家人跟前装大人得官儿祸害自己人…妳还会干些啥?快闭住你的一张B嘴儿,别再吓着俺孩儿喽我可与你善不了结儿!"
秦满金见妻子万氏护犊子心切,也不敢再招惹她,加上受了万氏一肘猛怼,正好顺坡下驴,趔趔趄趄松了拉拽万氏的手,踉踉跄跄退到五七尺开外站了,只拿一双白眼瞪视着儿子,扁嘴挤眉干跺脚,旁若无人地施放着胸中的邪火!
万氏走到儿子身侧,抻手把秦小新的脖子揽到自己的胸前,上下打量着孩子,慈祥地问:"儿啊给娘说说…她们那些野狼恶狗到底打了你冇?"
秦小心止住哭,揉着红红的眼圈儿,摇搖头。
万氏不放心地又问:"我儿,你浑身上下…胳膊腿儿肋巴骨还有前额后脑勺…都痛不?"
秦小心望着娘,把头使劲儿地摇了又摇。
那万氏一声长叹,如释重负,猛地把大菜刀嗖地一下甩向一边,哐当一声传入耳鼓的同时,只见她卟腾一下臀着地,手握脚脖儿处,扯腔拉调儿,如丧考妣,哀哀嚎嚎哭诉起来:"我的娘啊!俺的这一家儿往后还咋过呀?有个废物爹…再培养个不上学不识字的儿…那俺赶明儿还有个啥盼头啊…俺还不剩弄包一零五九喝了一头撞到南墙上死了算啦…俺不活啦呀…我的亲亲娘啊啊…啊哎呀!"
其声悲切,入耳钻心,揪肠裂肺…秦家大院高房大屋门前正在看彩蝶飞舞的楚大风闻听哭声,怜悯之情顿生,轻叹一声,禁不住泪如雨下!
<未完…待续>
12月25上午于苏州玉出昆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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