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庭若市

1

“亲们，同学王五家里办喜事，十九号，咱得去吧？”一大早，女神群里群主花花就哇啦开了，诸神连忙回复，“收到”。

慧儿在屏幕那端问：“他们是嫁闺女还是娶媳妇？”花花接茬：“娶媳妇，人家的是个男孩儿”。

“好吧，那咱十八号上午还是下午去？”有人一问，纷纷说：上午吧，去时招呼一声。

这事就算敲定了。

娇女当然也知道了，她照例不发一声，等到别人没说了，她缀在后面“收到”，到时跟着大部队执行就是。

可她并没有当即回复“收到”，对王五她倒是不陌生，也觉得应该去，毕竟大家都同班三年，虽然年轻时没有接触过，各忙各的，大概也知道各自的生活轨迹，但是因近几年同学们聚会，也算是一个熟人了。

聚会时，娇女才把他们（某些男同学）的名字与人合而为一，至于当初十几岁时怎样，大部分还是没多大印象。

王五也算是个人物。三十年间从学校转行政，从乡里干到县里，再到县里大官，同学聚会他经常缺席，偶尔一到，便是喝酒，尤其给女同学敬酒，说也奇怪，女神们从不拿他开玩笑，他倒是随随便便和任何一位女神说话，显得关系很近似的。

他媳妇在教育系统上班，他在大乡镇都干的是一把手，又到县里十来年。这次，儿子结婚他家想必就门庭若市了。

娇女不想去送礼，他们虽说是同学，送送能咋了，同学还是同学，熟人也不是，关系会近？没有利益相连，不会是仇人，找他办点事他客客气气给个钉子，也不是没有可能。这类事娇女遇见过，还不止一次。谁让她是普通老百姓呢？女神们想必都会去，县城里人家的职位最高嘛。

2

平日里去送礼，姐妹们一起去，一人二百，也将近两千了，鱼贯而入，有气派，虽说她们不年轻，可作为老闺蜜，有领头的会说会做，其余的推波助澜，像娇女和霞女就是充个数儿，也能壮大点儿力量。这个小团体没解散，不失为平淡生活海洋里的小小浪花，偶尔冒冒泡，放放光再发出点响声，让谁都高兴。

不知怎么的，这次送礼虽然约定十八号上午去，可到时间了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去嘛？娇女想了想，没在群里吭声，上午太忙，下午再说吧。

其实，她真不愿凑那热闹，几个人厮跟着去多好，她可以少说点话儿，最怕的是热闹场合里自己一人不认，把钱往礼桌上一搁一登记，不知道和谁说话，环视一圈正嘻笑言欢的人，却实在加入不进去，主人又刚好不在，只得讪讪而归。

下午群里还是静悄悄，问问最要好的霞女，有的已经去过了，晚上她只好硬着头皮上他家了。

3

八点半，娇女以为有点晚，犹豫着是否要第二天再去。一打电话，群主花花说：“晚啥晚，人还一股子一股子来着哩，你来吧，这样走……”

照着她的提醒，娇女问了两个路人，七扭八拐地总算到了县城边上最高档最豪华的社区。

进了旁边带有停车场的大门，她进到院内，听到后边男士议论：“这个小区是碧桂园建的，六七千一平方，咱县的房价都是建业碧桂园他们带起的，恁贵，普通人谁能买起？……”

一对小两口带着一个小男孩，男孩拿着汉堡啃，都没有说话。这个汉堡大概在十几块钱吧？进到这园里的人不一般。

一群年轻人加小孩子围在一起哈哈大笑，娇女紧几步上前，这是婚礼T台，背景上是大红“心”字，“心”内是白色花体字“百年好合”，“心”外是两边各有一束鲜花。台子上，一双普通穿着的男女手牵手满面堆笑地走秀，别人是羡慕，也是起哄。

院里房子没有高层，树多。她也在桔黄色灯光下发现要进的大楼，宽大高起的倒“∩”形入口，凸起于三层台阶之上。

楼梯上咚咚咚地响，有人上有人下，略嫌窄些，到三楼娇女已听得熟悉的声音，到门口是群里的两位女神和她熟悉的男同学在聊天，男同学也有不低的职位，聚会时挺活跃的那类，寒暄过后，她进到门里，已没有站脚的地方。

客厅里沙发上全是人，一窝窝的，男的居多，没人喝酒，不时爆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好容易有个空地儿，安静点儿，三个人围着，噢，是在餐厅安置的礼桌。环顾一圈儿，一个人也不认识，主人呢？

掏钱吧。她走近那三个人，一瞅礼单上那一页有三百的，五百的，到她这里二百里，寒碜，脸红，好在有灯光罩着，收钱的人也不认识。一人记名，隶体的字，一人收钱，平平静静地，旁边的另一个人微笑着：“吃点瓜子。”她象征地抓了几个花生与瓜子，离开。

走出喧嚷的屋子，她和门口的三人说话，有人进有人出，他们分立在门口两边，有一位同龄人加入，仔细一看，比她们低一届的高中同学，三十年间见了两三次的，路上见到不敢轻易打招呼的，怕认错了人，得知她儿子在新加坡留学，嘻嘻哈哈，挺亲切。

奇怪，他家门口到楼梯的平台也比别的家属楼大一倍，出来进去的人不嫌堵，不经意间，一个高挑个女人搂着一个女神“哎呦，乖花儿，好久不见。”后面一个男声热情响起：“花花，我们一班同学，待人通好哩”，娇女一听也知道，是聚会时被女神们好一顿罚喝酒的那个，这样啊！

几秒钟，她飘然而去，后面跟着三个男人，包括那个男声。这个女人，娇女知道，从县城某个机关上调为市里某一局级二把手。

出来的出来着，进去的进去着。那个男同学上楼，他不打算回家，门里的圈子也挤不进去？两个女神代替主人挽留娇女再呆会儿，交待第二天中午怎么吃饭的事儿，她们是替主人专门进行迎来送往的事吗？一个是女神群主，一个是某一单位的高层。

娇女走了，第二天也没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