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老张和小李在结束笔录后，离开了审讯室。
“小李，说说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吧。”
“张哥，我刚来不久，我怕我说的不对…”小李是个年轻人，刚入职不久，他对面的老张即是他的搭档，也算他的半个师父。
“不要紧，大胆说，这只是咱们两个私下交流交流案情。”
“好吧。2018年6月30日早晨六点十分左右，早起的学生陈某发现有鲜血从1356号宿舍门下渗出，敲门许久没人回应，随即陈某下楼找到了宿管。六点十五分左右，宿管和陈某返回十三楼，据该楼层其他看热闹的学生所说，期间1356号宿舍没有人员进出。宿管敲门，依然没有回应，推门发现门被反锁。情急之下，宿管选择强行撞门。撞开门后，宿管发现数具尸体躺在血泊之中。惊吓过后，宿管拨打了报警电话。六点四十分左右，我们到达现场。经勘查现场，1356号宿舍内共有5具尸体，都是男性，死因均是胸口多处致命刀伤。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活人，男性，手握一把十八公分左右的水果刀，浑身是血，处于昏迷状态，躺在几具尸体之中。根据现场的血迹等等证据推算，1356号宿舍是案发第一现场。现场门窗都是反锁的，除宿管破门而入的痕迹外，门窗无其他破损痕迹。也就是说，1356号宿舍在案发时，是个密室，唯一的犯罪嫌疑人，是现场唯一的活人，也就是住在1356号宿舍的学生，姜禹。五位死者经法医检查及该校相关人员指认，确认是该校研究生霍文强等人，五位死者还住在同一宿舍，而且这五人在大一的时候就住在同一宿舍。考虑到死者这一共同点，怀疑是仇杀可能性较大。医生检查后，发现姜禹各项生命体征都很正常，仅是昏睡不醒，就交由我们收押。在他清醒后，拒不承认霍文强等人是他所杀，只是说自己拿刀是为了防止自己被鬼怪杀害。”
“嗯，案子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小李，你觉得这个案子谁是凶手？”
“当然是姜禹了。以现场的情况来看，不存在其他人杀人后逃离现场、诬陷姜禹的可能性。凶器水果刀上也只有姜禹和霍文强两个人的指纹，霍文强胸口的伤口，刀刀毙命，不是一个自杀的人可以造成的。”
“那姜禹的笔录你怎么看？几次笔录，他的描述没有任何差异，不像是编造的故事。”
“有两种可能性，一种可能是姜禹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整个故事都是他的臆想或者幻觉，他在精神病发的情况下，下手杀死了几人。不过目前来看他的整个精神状态比较正常，不像有精神病的样子，当然他的精神诊断证明还没出来，我不好枉下结论。第二种可能是姜禹是一个高智商罪犯，他编造了一个荒诞的故事并牢牢记住，为的是掩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每次笔录，他讲的内容都没什么差异。我个人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
“你忽视了第三种可能性。”
“哪一种？”
“姜禹讲的都是真的。”
小李一愣，随即苦笑道：“张哥，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姜禹讲的不可能是真的。”
“嗯，我理解你。但如果按你所说的第二种可能性来推演，这个案子依然是疑点重重。”
“我也知道你说的疑点。首先，姜禹在案发前一晚确实有去网吧，网吧也有他上机的记录，而且据网管所说，他没看到姜禹从网吧出来。第二点，霍文强他们五人明明是住在研究生宿舍楼，根据研究生宿管的证词，当晚他也没有看到五人外出，第二天早上却被发现死在1356号宿舍。第三点，姜禹所持凶器水果刀，应该是案发前一天从该校门口超市买到的，但是从该超市的刀具购买登记记录来看，买刀的人登记的身份信息是霍文强的身份信息，查监控记录，也证实了这一事实。”
老张点了根烟，说道：“没错。如果说是姜禹的预谋杀人，未免也太过草率了，连凶器都是被害者的东西。”
“我是这么推测的。姜禹因某些事情和霍文强宿舍5人有纠纷，在案发前一晚，姜禹约他们5人来1356号宿舍协商解决。姜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去网吧开了台电脑，然后从网吧厕所翻窗回到宿舍，万一发生不好的事情，还可以翻窗回到网吧，来伪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霍文强等人也怕姜禹下黑手，于是去超市购买了水果刀防身。当晚，霍文强5人想办法避开宿管，潜入1356号宿舍。果然协商无果，几人发生争执，争执中姜禹抢过水果刀，杀害霍文强5人。或许是杀人后脱力，又或许是没有办法处理身上的血迹，只能任凭自己躺在地上。被发现后，他只能选择假装昏迷，同时也在心里构思好了这个荒诞的故事，把自己的罪责推给飘渺虚无的鬼神。”
老张摇摇头，说道：“你这只能算是主观猜测，并没有证据支持。而且你的猜测中，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我这不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么。”
“嗯。还记得我们在霍文强书桌里找到的上锁的日记本么？我已经解开了。”老张边说着边从手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本日记本递给了小李：“你可以看一下，再和姜禹的笔录对照一下，也许有更多的收获。”
小李接过日记，发现日记本中有很多页被折起来了。老张在一旁补充道：“霍文强从大一就开始写日记了，这么多年内容还真不少。我已经看过一遍了，把我认为有用的地方折起来了，你可以主要看那些折起来的部分。”
霍文强日记：
2011年8月28日
大学的第一天！发奋图强！一定要好好学习！改变自己的人生！
2011年8月29日
住进了1356号宿舍，宿舍离厕所有点远，宿舍还有其他5个同学，有四个人都挺好相处的，就是一个来自内蒙古叫陈建国的哥们不太合群。
……
2014年9月1日
时光飞逝，转眼就大四了。看看前几年的日记，真是后悔自己这几年没有更努力一些。到现在都没有个实习的好地方！怎么办？准备考研么？
……
2014年10月10日
已经报名考研了，可我对于考试却没有一点信心。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
2014年12月26日
考完试了。完蛋了，我肯定考不上了…我的未来…在哪？
……
2015年3月5日
今天在网上看到个帖子，一个大学女生被强奸后保研了！真羡慕她！这样就不用像我一样受折磨了！
2015年3月6日
考试结果出来了，我果然没考过。宿舍六个人竟然只有陈建国考过了！上天不公！有没有什么办法？也许，可以和另外几个舍友商量一下…
2015年3月7日
舍友们都同意了！本来他也是我们宿舍里最不合群的一个！谁让他自己考过了！
……
2015年6月1日
马上就毕业了！可我们的计划还没成功！这个计划真的可行吗？
2015年6月2日
今天打听到一个好消息！据说陈建国在老家有个谈了两年的女朋友，前两天刚把他甩了，或许，我们可以借机加大一下力度…
……
2015年6月30日
计划成功了！我真是个天才！
……
2015年8月31日
成为研究生的第一天！一切都那么美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学校竟然把我们5个安排在研究生13楼宿舍，而且就在原来的宿舍对面。可恶的学校！虽然对面宿舍墙面已经重新粉刷过了，但我仿佛还能看到那晚墙壁上满是鲜血的样子。想不到陈建国会以那么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不要想太多了，还是好好享受生活吧！
……
2017年8月28日
今天路过学校迎新的地方，偶尔听到一个新生叫姜禹的，竟然和陈建国来自同一座城市！本来只是想打探一下他和陈建国认不认识，没想到他竟然住进了封闭的1356号宿舍！是巧合么？第一次庆幸自己住在1356号宿舍对面！明天去买个望远镜，我要观察一下他有没有什么异动，如果是我们做过的事情败露的话，要早想办法才行！
……
2018年6月26日
快一年了，姜禹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只是个普通的大一新生。看来是我想太多了。而且就算他查也什么都查不出来！毕竟陈建国是自杀的！还有几天就能毕业离开这里了，我应该多准备一下自己的毕业答辩。
2018年6月27日
今天晚上在去食堂的路上遇到姜禹了，还和他一起吃了个饭。我故意和他说1356宿舍死过人，他惊讶的表现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他说不认识陈建国，看上去也不是骗我。果然，是我太多疑了！回去好好准备答辩吧！
2018年6月28日
昨天晚上好像有点鬼压床，隐隐约约还听到有人敲门。是毕业答辩的压力太大了么？
2018年6月29日
昨天又鬼压床了，又听到有人敲门！而且今天早上一觉醒来，宿舍墙上竟然被人用红色颜料写了“你们都该死”几个字！是红色颜料么？还是……可恶！是谁在搞我们么？是姜禹么？可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宿舍门明明是反锁的！还是因为今天答辩，宿舍里有人想故意搞砸其他人的心态？不可能啊，如果东窗事发，大家都是共犯！也不能上报学校，万一深究下来，又是个麻烦！我们五个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墙上的字刮干净！以防万一，我还是去买把刀防身吧！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霍文强已经没有机会再写日记了。小李放下了手中的日记，陷入了沉思。
老张看出了小李的疑惑，说道：“字迹我已经比对过了，确实是霍文强写的没错。我还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三年前的6月30号，陈建国在1356号宿舍内自杀。幸好陈建国是个孤儿，没人来找学校的麻烦，学校也为了封口，把1356号宿舍其他五人全部保研，也就是霍文强等人。陈建国的自杀原因据说是感情受挫。然而我询问了几个当初和陈建国同一届的研究生后，得到了一些更有用的信息。陈建国在生前就沉默寡言，不爱与人交往，1356宿舍其他五人也非常排挤他。在他自杀前的一段时间，学校流传着许多陈建国不好的传闻。比如某同学和陈建国一起去上厕所，意外发现陈建国竟然是太监，他的前女友也是因此才甩了他。别人还给陈建国起外号，什么陈太监、陈公公、中国最后一个太监等等。还有人说曾经发现陈建国和男老师出入宾馆，他是出卖自己的身体才能考上研究生。还有更多恶毒的传闻连我这个干了这么多年的警察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这些恶毒的传闻，现在看来可能都是霍文强五人传出去的，我觉得陈建国自杀和这些校园霸凌不无关系。”
小李恍然大悟，说道：“我知道了！姜禹和陈建国一定是好兄弟，可能他两在老家的时候就关系非常好。陈在自杀之后，姜禹知道陈在生前曾经遭受过校园霸凌，就把陈的死归咎于霍文强五人，于是考入这所大学来为陈复仇！霍文强死两晚听到的敲门声和墙上的字都是姜禹搞的把戏，鬼压床是因为姜禹给他们下了镇定类药物，是为了在霍文强五人死前折磨他们！”
老张摇摇头：“那姜禹为什么要选择在1356号宿舍杀人？把五个大男人从研究生宿舍搬到1356宿舍，还要避开宿管，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费尽心思这样去做，不仅成功率大大降低，案发之后如何撇清嫌疑？”
“因为复仇需要仪式感！所以姜禹选择在陈建国忌日的时候杀人！但是这还不够，必须让霍文强五人死在1356号宿舍，才能告慰陈建国在天之灵！同时姜禹也做好了案发被捕的准备，编造了一个荒诞的故事，目的就是让我们相信这是鬼怪复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我们相信这是鬼怪复仇，学校里就一定会有人知道。传出去，那些曾经伤害过陈建国的学生以及不作为的校方相关人员，以后就会生活在恐惧之中！这才是真正的复仇！”
“跟了我这么久，你还是有进步的。你最后的推测非常精彩！可惜你的推测在一开始就错了！当然，这不怪你，因为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信息我还没说！”
“什么信息？”
“陈建国的女友，叫顾浅茉！”
“顾浅茉？顾浅茉！这不是恰好说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小李，你忽略了两个数字。就是这两个数字，才决定了你的推测，在一开始就错了！”
小李又翻看了一下姜禹的笔录和霍文强的日记，两个数字映入眼帘，突然他灵光一闪，背后一凉，惊呼道：“难道说…难道说！”
“不要说出来！”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
老张掐灭了烟，缓缓说道：“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善恶到头终有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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