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出来和刚才进去完全是两个状态。进去的时候还有说有笑，出来的时候就蔫头耷脑了。
自从三个月前肚子疼，小王就带他在各大医院奔走，以前儿子说，大夫说了没啥大病，就是胃肠道功能减退，吃点药就能好。不过咱岁数大了，多检查一下是应该的。老王就信了。这次进了这家医院，检查完，儿子取来片子报告啥的，拿进去给大夫看。老王听儿子的话，没进去。反正大夫有些术语他也听不懂，一切有儿子呢。不过他在大夫门口居然听到了大夫两次提到“癌”这个字，还说“晚期”什么的，还有半句话，三五个月。他突然就明白了，怨不得这一阵子儿子请了长假，带他到处跑医院。
老王立刻就感到恐惧和绝望。
老王立刻就闯进去，抓住大夫的两个肩膀问，你跟我说，我是啥病？
他摇着大夫两个肩膀大声问，你说实话，我能挺住！
见大夫一时没说话，他继续追问，我还有多长时间？
小王拉着老王出了大夫的诊室，跟他说了实话，然后去办住院手续。父亲却说不治疗了，没用了！扭头就走。
出来医院大门，小王追上来，领父亲去吃饭，点了他可口的菜，父亲就吃了几口，他说饱了。
回家后，老王一蹶不振，身体日渐消瘦，十几天就像过了十几年。
这天，小王请村医来家里吃饭。他俩关系向来不错。父亲没食欲，吃了几口就下桌了，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两个人喝得热闹，聊了天南海北，渐渐把话头扯到了中医上。
村医会中医，他说，附近村里有好几个病人在县城的医院都没治好，在他这里抓中药吃，居然好了，比如老谁家的小谁。儿子抢过话来说，这我知道，还有大谁家的媳妇，小谁家的爹。接着，村医说了些中医比西医更能治疗疑难杂症的道理。
儿子就偷偷看父亲。
老王偷偷支棱起耳朵听。
村医忽然说，我给我叔号号脉，说不定我能知道他老人家的病咋回事呢！
小王就叫父亲过来。
老王摇头说算了，大城市的大医院都判了死刑了！
村医放下酒杯，来到老爷子面前，抓起他的手，儿子适时搬过来一条凳子。村医就把老爷子的手放在上面，一本正经地眯起眼睛号起脉来。
两分钟后开始摇头，又两分钟后变作点头，再两分钟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似乎像是“哦”字和“嗯”字。终于开始说话了。老爷子，您这是硬食积胃，久而久之，胃肠消化不了它们，但是胃肠不愿意认输，所以就加速蠕动，并且加速分泌消化液，如此胃肠负担过重，跟您老人家甩脸子啦，罢工啦！懂不？
有救吗？小王急切地问。
村医一拳打在他胸膛，大叫一声，当然有！要是信我，开两副药试试就知道了。三年前，那个什么……哦，想起来了，雾山村有人就是您这病，叫我给瞧好了！
于是开了药，第二天就买回来，马不停蹄在瓷罐里熬好了。儿子给父亲服下第一碗难喝的中药汤。
七天的药喝完。这期间村医又来喝了两回酒三回茶号了四回脉，大吹中医的神奇，大吹他的水平。每号完脉都说，哎呀，沉稳有力，这是见好呀！临走时都问老爷子，是不是见好？
第八天，村医领来了一个白发老者，说是他把他的恩师从哈尔滨请来的，特意给老爷子瞧病的。
这老者鹤发童颜，仪态端庄。望闻问切，脉诊舌诊一通下来，哈哈大笑，庸医啊庸医，我听说老哥哥你到了好几个大医院看过了，都说治不了了，简直笑死人不偿命啊？看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吃上一个月，到时我再给你适当调整一下，管保你活到九十岁。
啥？老爷子震惊到了，我以为今年就要去阎王爷家喝面片汤去呢！
儿子拿着老者开的药方到县城抓药，回来熬了，当天就喝了。一个月后，果然见好。怎么不见好，小王，村医，就连村里的乡亲见了他就说气色见好。
老者的药喝没了，恰好老者到县城来给县长瞧病，他的学生村医自然知道这事，就赶紧领着老爷子和儿子去找他，又开了药。
此后又断断续续吃了老者几回药，老爷子又活十年，寿七十有五。
老爷子到死也不知道，村医的“恩师”不过是县城的一个老中医，同时也是儿子花钱请来的。他和村医和老者，甚至村民共同演了一场大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