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在附近的小百货超市买个青菜。前脚刚迈出收银区，后面就爆了雷。
愕然回头，一六十多、七上下、几乎秃顶、满脸皱纹的老人，放开嗓子吼：你是谁！敢不收！你敢！臭收钱的！
我站住，老人的手已点到收银女孩的额头！女孩惊恐地往角落里退。
超市里年一个年长一点的管理员、合伙的老板娘都奔过来：您别生气！怎么回事？
老人手点着收银台上的一张纸币，一元的纸币：她竟敢不收！不知道自己是谁？是干什么的！你就一小小打工的，收钱的，你不收？！
老板娘模样的女人极力安抚老人：老人家，别介意！可别生气，气着了怎么办。您好好说！
老人却更来了劲头。他根本不是在说，也不是在吵，而是在歇斯底里地吼叫，如野兽一般地，嘶吼！
这是什么！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中国银行的钱，你敢不收！你好大的胆子！你这个狗东西！！
女孩躲在角落，手气得有点抖，但听到狗东西这三个侮辱性的字，她猛地抬起头，把噙满泪水的眼狠狠地死盯着老人：
你别倚老卖老欺人太甚！你这个一元纸币，是第三版已经停止流通二十多年！你要我收，我就得收？老板交代过，收了不能流通的钱、假钱全部要自己负责！！
我这才看清，收银台上那张纸币上，印着开拖拉机的图案！
这个老人，是老糊涂了！时光流转他依然活在狂乱的那一段岁月里，困住了。恍惚中头脑发了混，又回到文G那个年代去了。
你看他那夸张的肢体语言：挥舞着手臂，指戳着女孩，破口嘶吼着，如一头野兽！
他眼神里满是暴唳乖张，没有理性，没有感情，更没有爱。
这时候又有两个男职员走近了，但老人夸张的情绪显然不是他们所能驾驭的，他们站在离老人三米之外的地方，其中有一个鼓足勇气申辩：
这不是她的错，是公司的规定。
老人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一直指着女孩骂骂咧咧。
女孩不再软弱垂目，而是愤怒地拿眼睛瞅着他！
你还不认错！你还不认错！你这个小小的收钱的，你以为自己是谁！臭狗东西！！
老人的眼球都要曝出来了。
老板娘模样的女人把收银台上那瓶矿泉水，老人要买的唯一的商品，塞进老人那只伸直了指向女孩的手里，拉回他的手臂。
好了请你走吧，我请你喝这瓶水好吧！你看后面等着买单的都排多长了。请你走吧！
老人悻悻地握住瓶子，老板娘抓起那张惹事生非的纸币，一并塞进老人手里。
就这样，白赚了一瓶水，他大踏步地走出了商场。走出约莫五六远，他把那张纸币塞进了裤兜里。
我心里一凛：隔天他拿了这张纸币，又会去哪里闹上一场呢？
明明年代久远不流通了，他为什么硬要人家收？他是一个人太久了，心里憋得慌，才出来找茬去怒吼一通，去确认自己依然活着？
甚至在这歇斯底里的嘶吼中，他错觉着重返那个年代，干着他干惯了的行当：批判、怒吼，把人往死里批，骂出不是人话的话。
他年轻而斗志昂扬，白拿东西也是常事。被他批斗的人的东西，不拿白不拿，惯了？
他错乱了，他不再理解他目前所处的环境和时代了。看他大概是这样一种状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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