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旧梦(一)
童年里的欢乐常常简单的难以想象
父亲是警察出身,我们住的二层筒子楼,就是公安局单位的宿舍楼,楼上楼下都是父亲的同事们。
那时候没有污染,地面也没有硬化。夏季的黄昏,一只只爬叉(蝉的幼虫)争先恐后地拱出地面,爬到附近的杨树、柳树和灌木丛上。
我和父亲拿了手电,在场院周围的林子里打游击。天刚一擦黑,爬叉们就出动了,这会儿它们都在地上或树根附近,再晚些就爬上高高的树梢,只能望其兴叹了。
手电筒如探照灯一般,在林间扫射,皱巴巴的柳树干上,突然褐色的一闪,那是爬叉硬壳的反光!
我欢呼雀跃,跑过去捏住它胖乎乎的身体,小圆眼睛乌黑明亮,肚子一收一挺,手刨足蹬的样子令人手舞足蹈。
我连忙把它放进准备好的纸盒里,盒子两头,母亲用大针戳了很多孔,保证透气,贴近耳边便听得几十只小爪子在纸盒上扒抓的声音,哗啦哗啦,好像夏日的骤雨,热情万丈。
母亲把捉回的爬叉用水洗净,泡入盐水碗里。
它们在碗中拼命地手脚乱刨,我定定地望着这场游泳比赛,从开始的热闹非凡,到最后全部一动不动。
第二天将它们过了热油便是一盘美味。
不过总有那么一两只会提前蜕壳,这可是一场奇妙的乾坤逆转大变身。我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窗纱上,它的颈部慢慢变粗变鼓,背后渐渐裂开一条缝,好像要吐露给我这个惊人的秘密。
我好奇的端详着它,等待着谜底最后的揭晓,可我总抵抗不住困倦,早早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清早醒来的时候,一只淡金的新蝉,亭亭玉立地披着两羽半透明的翅膀,静静的在窗纱上守候我,迎着湿润的微风,头上金色的触角微微颤动,美丽矜持。
我怎么也想不出她居然就是昨天晚上那只傻头傻脑的小胖蝉。
它的爪子也不再手忙脚乱地刨了,而是等好久才慢慢的伸出前爪,慢慢地往上爬一点点。
有时前爪抬了半天,却又放回了原处,似乎穿着水晶鞋,要准备好最优雅的舞姿。
阳光逐渐变得强烈了,蝉的颜色渐渐变深,最后完全成了乌黑的颜色,翅膀也更加透明,闪闪发亮。
爸爸告诉我,如果它的腹部有两片鱼鳞状的发音器,那就是雄的,可以发出震耳的鸣声;如果没有当然是雌的,我就拉开窗纱。
它定定的愣上一会,突然间翅膀剧烈一震,便飞进对面的林子去了。
我是这楼上最小的孩子,叔叔阿姨们知道我喜欢爬叉,顺道看见了便捉了给我玩儿。
楼下住着爸爸的同事肖叔两口子。肖叔白净瘦小,讲话慢声细语,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肖姨生得高大壮硕,说话像爆豆子。
我在楼上常常能听到肖姨爽朗的说笑声。肖姨当然知道我喜欢爬叉,便去林子里捉了些,放在自家的窗纱上。
好家伙,一下子呼啦啦爬满了窗户,肖叔却极怕这东西,叫她赶紧统统扔出去。
肖姨瞪圆了眼睛,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切,怕啥怕,妞妞喜欢!”
最后还是肖叔妥协,却怕得端着碗站在走廊上吃饭。
我从幼儿园回来,自然是欢呼雀跃,给肖姨唱当天学的歌谣,逗得她前仰后合,直拍巴掌。
他们两口子自然也是警察。
人高马大的肖姨是做指纹比对和脚印识别工作的;白面书生的肖叔居然是位法医,亲历过各种犯罪现场,什么可怕的景象没见过?!
可他却害怕这胖嘟嘟的小爬叉!
每每回忆起这事儿,我都情不自禁的笑出声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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