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女神
静阿姨是幼儿园里最年轻最漂亮的阿姨。
两道弯弯细眉如秋水,一对盈盈杏目赛双星,鼻梁秀美挺拔,樱唇艳若桃花,身材欣长,颈间系一条大红丝巾,艳丽炫目,映着莹白如玉的俏脸,如晨雪的梅花。
脚穿一双红色高跟鞋,随着摇曳的步伐,娉婷多姿,似林间的小鹿,欢快轻盈。
她笑的声音更是美丽动人,甜而不腻,嗲中有情,好像江南的桂花米酒汤,微醺又悠长。
她擅钢琴会唱歌,即便今天也绝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姑娘。
小女孩儿们当然喜欢漂亮的她。
她上课时在讲台上来回走动,那双红皮鞋忽远忽近,从不同角度反射着迷人的光泽,在木地板上不时微叩清音,唤起一个小姑娘对这个世界最神往的祈盼。
那双红色的精灵在我眼前晃动,我幻想着自己穿上它,那将是怎样华丽的盛景?
物质匮乏的年代,红皮鞋当然很难实现,红丝巾还是容易些。在和妈妈缠磨了半天之后,我也在颈间拢出一团火红。
望着镜子中那个害羞的小姑娘,眸子里突然间就腾起欢乐满足的颜色,熠熠生辉,觉得自己可以和静阿姨一样好看。我心情愉悦,自信满满,盼着第二天早点到幼儿园去,让我的红丝巾可以大放异彩,在那些女孩子们面前引人注目。
可当我一进入教室,却忽然仿佛进入了牡丹园。十几个女孩子辫子上、脖子上,都飞舞着深浅不一的玫红、枣红、粉红的丝巾或绸带。
我的到来,无非是增加了一朵平淡无奇的花而已,并招来了众女孩子们挑剔比较的目光,我低头看着胸前的红丝巾,略有沮丧,被众人看穿了心思又生出莫名的懊恼。
更令我们失望的是静阿姨今天居然没有戴红丝巾,而是用一块花色的手帕轻轻地拢住了一头浓密的乌发。
手帕的边缘是水波纹型的,勾勒着红色的花边,和她卷曲的发尾悄然相称。
她一面弹着钢琴,一面略侧过脸来,望着我们和着琴音唱歌。马尾搭在她浅绿色的毛衣上,顺着蝶翼般的肩线垂于胸前,美不胜收。
幼儿园里的杨树绿了又黄,冬日里细密的雪花飘满窗。我像竹笋般一节一节长大拔高,上了小学又入初中,却在某天找同学的胡同里邂逅了我十五年后的静阿姨。
伊坐在午后的阳光里,低头织着毛衣。没有红丝巾,没有花手帕,一头冷烫过的细密的发卷勾勒出少妇的悠闲,两道过浓的眉毛失去了当年秋水的潋滟,翘起的二郎腿上挑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细长的鞋跟延伸出那双红皮鞋的记忆。
她还会弹琴吗?她还会唱歌吗?她还有那温润甜美的笑声吗?
自行车缓缓地向前滑行,我穿过那段布满青苔的砖墙,回首凝望,向童年中的一段记忆道别。
蝴蝶飞呀!飞向未来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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