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1日中午十点多钟,我从美丽神圣的青海回到物阜民丰的家乡丰县王沟。脚一落地,热气扑面,整个身体如同被急火灼烧一样,全身的汗毛,左摇右晃,急需一盆冷水浇身。王沟集市,完全没有因这燥热的天气而少了昨日的喧闹,依然人头攒动,车流如水,汽笛声声。
我融入在这热闹的集市中,扛着包,寻找着来接我的母亲。不由得想到地里面的绿豆该是这个时候开摘,想到地里雪白的棉花一朵大过一朵,想到地里的芝麻应该是结满了荚,想到地里的甜高粱刚好正能吃……这思绪犹如开了闸的水,一路欢歌,一路猛进!
十五分钟过后,母亲骑着电动三轮车接到了我,出了集西头往北走,先是经过一片遮天蔽日的杨树林,再往北就是一片肥沃的庄稼地。这片庄稼地从白衣河一直延伸到蒋河桥。从南到北,大约有10里路的路程,有3条通往回家的路,今日我们从途径周庄寨、蒋屯的这条路回家。
不经意间,一股轻柔的秋风,不疾不徐地吹向我的脸庞,哦,这是什么味道啊?绵甜、醇厚、馥郁、轻幽,我无休止地呼吸着,深深地陶醉着。微闭双眼,哇,好亲切,好清甜的味儿啊!似曾相识,又无比陌生!突然,脑中有一根神经腾地一下跳出来,探了探前路,是棒子,棒子出天缨了,棒子须长长了。嗯嗯!不知不觉间泪湿了眼眶!
每当我走进这片棒子地,心底总会莫名地漾起一圈圈涟漪,脑际总会萦绕过来往日的一幕幕画面,耳间总会听到那聒噪的蛙鸣,蝈蝈的浅吟低唱,棒子叶间的窸窣低语,孩子们欢快的笑语……
万亩良田在眼前,数人曾为耕种忙。面朝黄土背朝天,挥汗如雨在田间,浇出万棵茁壮苗,风调雨顺天凑劲,还能收个大满仓。就怕风雨狂乱袭,所有付出皆为空。耕牛犁铧把地翻,锄头抓钩齐上阵,打一坷垃平一坑,何问苦累肥难闻,收多收少都无悔,走过春夏又秋冬,寒来暑往一年年。
就这样,万千感慨不知不觉又上了心头!
我悠然地骑着电动车,与坐在电动车里的母亲时不时地说几句话。棒子身上的甜味儿,沁人心脾,我唯恐外溢浪费,把鼻孔扩大,把嘴巴也张得老大。
路两旁的棒子棵,葱郁旺盛,排列整齐,如部队的战士一样,个个炯炯有神,个个挺直着腰杆,棒子叶儿有成人的手臂那么长,弧形状,一个个伸展着,做出的姿势如出一辙。第一行与第二行之间,它们就是棒子兄弟,你搭着我的肩,我拉着你的手,咱们一起往前走。
粉红的棒子须上,偶见一只小蜜蜂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如螺旋桨一样的天缨上密集地排列着白色的小花儿,腰间挎着一个尺把长的棒子,似钢刀钢枪。好威武霸气!粗壮的棒子杆 ,节节分明。紫红色的爪爪,围着棒子秸秆的根部,一个个狠狠地抓入泥土中。如一个吸盘,紧紧地吸附在大地上。
看到眼前如此的情景,我欣喜不已。母亲却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小声地喊着我的名字,说:“这一片的棒子还不孬来,地势高点,没受雨水的浸泡……”
听完母亲的一阵叹息,我清楚地感觉到今年的棒子又不咋地。
今年的棒子由于数日来的暴雨肆虐,造成大面积的棒子淹死的淹死,枯萎的枯萎。寒了无数农民的心,有些人看着要死不活的棒子苗,实在烦心,干脆拿着镰刀把地里的黄苗及早地掠掉,为种小麦做好了准备。比起上一年的棒子,这收成也好不了哪去。上一年也是受暴雨的肆虐,一些长至一人高的棒子棵直接“躺尸”。惨不忍睹!
2021年夏季的雨可谓是今一场明一场,滴滴答答,哗哗啦啦又一场,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直到秋天该掰棒子时,不懂人情,不知收敛的大雨,才稍微让人喘了口气,大机器用不上,只有靠人工。平地里的水没到膝盖,一家老少踩着水,齐齐钻进棒子棵里。掰到一口袋就扛到地头,深一脚浅一脚地,稍一不小心,一个趔趄,就是一个仰面朝天。那一段日子里,蒋河的父老乡亲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可叫这些小棒猴摆治好了!
上一年家家户户都还有小棒猴可以收,今年呢?一些人家连个小棒猴也收不上。大雨来得特别早,在棒子苗刚有膝盖那么高时,暴雨已经开始胡乱的搅和棒子地了。有些人的地里能看到一些发黄的,要死不活的小黄苗苗,有些人的地里只能看到沤烂发污的麦茬,有些人的地里成了水塘,里面竟然有小鱼儿在游荡,只有地势高一点的地方,棒子棵还像个样儿。村民们个个唉声叹气,又哭笑不得。
一些村民从未离开过这片土地,靠天靠地吃饭。最近两年,老天大发脾气,害苦了多少村民啊!身为农家之女,我有切身的体会。心透透得凉!!
从八十年代开始,很少出现这么惨的现象。再不济,也就是到了快收棒子时,老天来上一场暴风雨,弄得个棉桃坠落,棒子铺地。那收成还凑活着,总比最近两年好得多!
今年种棒子时,由于几个月未下雨,地里干的能扬起沙土,大多数人都是一边收小麦,一边抓紧时间抗旱。天气燥热袭人身,麦茬锋利扎人腿,汗流浃背,口渴难耐,嗓子冒烟,抢得一些水,灌溉几方田。撒上一些肥料,播下一些种,等待棒子苗出土问世。种子没有负人心,就盼老天赏个脸。
我离开家之前,带着万千惆怅与希望到地里转悠了几圈,深情地望着大地,希望藏在麦茬底下的棒子苗快点钻出地面。
回到青海后的第三天,母亲喜不自禁地在电话里告诉我,今年的棒子苗出得可好啦!我洋洋得意,沾沾自喜。在心里祈祷着农民辛勤种下的棒子获得个大丰收。其实,几亩地里的棒子就算是收成再好,到头来也就是卖个几千元而已,还抵不上生意人一天的收入。但是,作为一个地道的农民,他们不这样想,只要是能获得大丰收,他们就会引以为豪,自信满满。我坚信,每一个农民都有如此心理。
作为一个农民,就要深爱着他的土地,土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的精神支柱。
苏北大平原里的王沟平原上,夏秋季节里,主要农作物就是棒子。自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我记事时起,年年如此。棒子地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与深远的渊源。
学生时期的我,每一年领过家庭报告书之后,都是兴高采烈地跑到棒子地里,向正在锄草的父母们炫耀我考得的分数。记得那时的棒子苗已有成人膝盖那么高,身子粗壮 ,叶片厚大翠绿。一望无垠,风起叶动,如海浪轻轻翻涌,蔚为壮观。顶着烈日,戴着草帽挥着锄头辛勤劳作的农民,哪怕再热,树荫再大,不完成一定的任务,绝不回家。因为他们的肩膀上扛着一份家的责任,因为他们的脊梁上背负着一个未完成的使命与担当。就像我的父母亲,嘴里经常念叨着,得好好的给棒子锄草 ,施肥,灌溉。只有这样,孩子的学费才有指望。
那会儿的我,潜意识里懂得父母的不易,做农民的辛苦。跟在大人的身后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剔苗,薅草,施肥。不过,那会儿的我们,总是玩心重,喜欢捉棒子叶上飞舞的蝴蝶,喜欢弄棒子叶上的知了猴皮,更是趁大人不注意,就跑到杨树底下玩一会儿,要么就是溜进别人家的瓜地里摘个未熟透的西瓜拿着玩。
少不更事,莽撞无礼。不经母亲的责骂,岁月的沉淀,永远长不大!从此,棒子地里成了母亲教育我训斥我的场所。仿佛每一个棒子叶上都写着我的不对。
依稀记得那一年,大约有十岁年纪的我,在棒子棵长至一人多高,棒穗快长满粒时。刚刚开学不久,邻家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姑姑经常邀上我去地里拾棉花,有一次,正拾着棉花时,挨边地里的姑姑,隔着棉棵喊我:雪,咱薅落生吃吧!两个小馋虫如欢快的小兔子一样,凑到一块儿叽叽咕咕。话一落,立马行动,各自丢下棉兜,见四下无人,我俩快速地胡乱薅了几棵落生,钻进棒子棵里,席地而坐,不干不净地开始剥落生吃。剥不动,就用牙齿咬,满嘴是泥。吃的依然香,我不知我是啥样儿,反正看到小姑姑她的嘴打圈都是白白的汁水与泥巴。不敢大声地咂吧嘴,恐怕被主人逮住。阵阵微风吹来 ,棒子叶间互相的摩擦声不绝于耳,这本该是多么和谐与美妙的声音,我俩恨不得叫老天爷晚会再刮风。小姑姑的大眼珠骨碌来骨碌去,耳朵拉得老长,机警地听着棒子地外的所有风吹草动。老是生怕被主人逮住,我俩的小心脏砰砰地乱跳着,甚至不咀嚼就咽到了肚子里。那会儿的肚子很好,无论怎么吃都吃不坏肚子。吃完,一抹嘴,两个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各拾起各的棉花。
那会儿的棒子,在出天缨之前,以防虫子胡乱非为,必须要丢一次沙子药,每一个棒芯里都要丟。这样的活,通常都是大人干,恐怕药毒到了孩子。我们就在地头上疯跑。现如今,再也不用丟沙子药了,科学发达到,先是研发出了无虫棉,后又研发出了无虫棒子。这不仅节省了农民的体力劳动,也节省了不少金钱费用。不得不高赞中国科技,不得不歌颂伟大的祖国!
八十年代里,没有除草剂这个神农药。棒子地里的草,一会儿的功夫,就铺满地皮,挤的棵棵棒子苗哆嗦着肩膀。一场雨过后,草有了钻天的劲儿,喝着甜甜的雨水,吃着农民撒下的肥料,特别是银银菜,扭扭草,那成长的速度惊人。三天不进地,草没过棒子苗。这会儿,棒子地里无比热闹,蝉鸣声声,小狗汪汪,花花绿绿,黑黑白白的全是人。弯腰驼背的老头,头顶草帽,拉着锄头,前走几步,又后退几步,头也不抬地,连续重复着这样的动作。身强力壮的汉子和小媳妇,手里攥着钁头,呵哧、呵哧不停地刨草,汗水滴滴摔入泥土,全然不顾。一些七八岁的孩子,蹲在棒子棵里薅草,提溜起一个个泥蛋蛋,放在地上摔摔。把草捋成把,回家时抱到平车上,好拿回家喂猪羊。到了天黑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回家,骑洋车子的,拉平车的,挎杈子的,扛钁头的,拿锄钩的,汇聚在田间阡陌上,形成了一幅游走着的油彩画。
在今天,很少能看到这样的场面了。种子种下去。除草剂一扫,小草儿就算是有再大的胆,也不敢露出头。站在地头上一望,全是粗壮的棒子苗。小草儿们的这“隐身术”厉害啊!
那会儿,在棒子地里干活时。最是希望能来上一场雨,既凉快,又能快点回家休息。真下了雨,大人们又不舍得回家,想趁着凉快多干点活,我们呢,心不在焉,老是盯着天上看,等待雨后彩虹的出现。
有一次,我下地下的早,那会儿的棒子棵已有腰把深,响晴的天,忽然暗淡了下来,从东南方向传来了呜呜的风声,不一会儿, 乌云盖顶,狂风大作。突然,大雨倾盆,这一会儿,我仿佛听到了狐狸的尖叫,乌鸦的悲鸣。吓得我,拔腿往家的方向跑去。
在九十年代中期,也就是在我大约十四五岁时,那一年的夏天,数日无雨,棒子叶儿,每到中午太阳毒辣的时候,那叶儿如拧成的一股股绳子。家有劳力的人家,浇上了水,家里没有壮劳力的,可就难住了。挨边地里的大娘家就是,老公早逝 ,儿子常年跟着建筑队,30大几了,还未娶到媳妇儿, 娘俩相依为命。生活条件极差,家里也没有浇地的机器。但总归不能看着棒子旱死。村东头善良的一个爷爷,主动把柴油机和水泵借给了他。在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天突降大雨。他气急败坏,愤愤不平,他苦笑着说:“这老天就是与我作对!”
大雨越下越急越大,越是这时,他越是把油门加大,浇啊!很浇!在浓阴的棒子地里,一个人浇到了半夜。回到家,大病了一场。
村里的一大叔,干活很积极,是村上公认的勤劳人。不分时间段的钻进棒子地里薅草。这一天的正中午时分,大家都回了家,而他没有,他想着就这两行棒子地里的草没薅了,干完再走。这时,地里很静。静的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心跳。他钻进棒子棵里,正汗流浃背,专注地薅着草时。忽然间,他听到了捣药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清晰。扑通一下 ,摔了一跤,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又昏厥了过去,他看到了一个穿着蓝色大襟袄的老太婆,正坐在老槐树底下用碓头捣药,土墙屋里的正当门躺着一个病恹恹的小男孩,床底下蹲着一个小奶狗,正伸着舌头,眼巴巴地看着老太婆。西草屋里正冒着烟,一身红衣的老头正在烧火,锅里正煮着一只野鸡……
到了天黑时分,家里人终于在棒子棵里找到了他,用平车把他拉回了家。让村上的大夫扎了一针,才停止说胡话。
后来按他说的光景,一些老年人推算,清朝末年,村东头的一个老女人,因不能生育,被万恶的婆婆逐出家门,和老父亲相依为命,到了58岁这一年,从一桥洞里捡到一个全身带病的小男孩,为了养活这个孩子,她每天都在想着法子的给他补充营养,想尽一切办法的给他治病。后来,她感染上了病毒,再也没有精力照顾小男孩,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小男孩病死,她也在那一夜,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我少年时代的暑假里,我总是喜欢骑上自行车去走亲戚,到姑姑家去时,姑姑总让我早点回家,她说怕天晚了,我一个人走在棒子棵里害怕。那会儿的棒子棵总是很高很旺,泥土路总是又弯又窄又长,并且路边上有几个坟头,特别是阴天时,黑洞洞的小路上,只有我一个人骑着吱扭作响的自行车,有一只小麻雀从我面前飞过都有点小怕。最怕的是自行车掉链子,掉了链子我宁愿推着自行车跑,绝不敢停留。
在我的小学时期,每年都有15天的秋忙假,秋忙假里,主要就是帮家人掰棒子。钻在约两米高的棒子棵里,不甘落后地掰棒子,咔嚓、咔嚓,一个又一个地扔进围着芦苇珊子箍圈着的平车厢里。脸上,脖子上被棒子叶锯拉的发热发烫发痒发红。但觉得无比幸福,因为我家的棒子丰收了,我的衣服和学费都有了着落。
棒子叶上有许多的小毛毛虫,黄花色的,绿色的,黑色的,比比皆是,我并不害怕。棒子棵里有无数的花蝴蝶在飞翔,一会儿停留在棒子叶上,一会儿停留在小草尖上,一会儿停留在我的草帽上。显得多么美丽与和谐!
棒子棵里,有太多意想不到的惊喜,掰着掰着棒子,我“捕捉”到了一片马炮秧,一个个“小西瓜”般的黄马炮,呈现在眼前,感觉比现在孩子的任何美食都吸引口舌,比现在孩子的任何玩具都要好玩。
马炮,家乡人民通常把它归纳为草类,我感觉应该把它归纳为瓜类。它的秧儿似甜瓜秧,它的果实犹如永远长不大的小西瓜。个个腰圆肚滚,小巧玲珑,圆润润,黄澄澄。熟透的马炮 ,黄黄的,香香的,到了手里就爱不释手,视为怜爱的宝。马炮,闻起来香,吃起来却有点酸涩。所以,大多数人喜欢用衣服兜回家,放到麦缸里捂上。然后拿出来玩,越看越好看,越玩越觉得好玩。
穷苦人民的孩子,没有零食吃,棒子棵里的马炮便就是我们舌尖上最甜蜜,最馨香的果实。
棒子棵一长高,小鸟儿成群结队地飞来,叽叽喳喳,各自扑闪着翅膀,以棒子棵做舞台,商议好一些事儿,都各自飞开。
有些小鸟儿干脆不走了,在此棒子棵里安营扎寨,繁衍后代。所以,我们钻进棒子棵里薅草时,时不时地能遇见一窝鸟蛋。一个圆圆的,大约有十五公分的地窝。里面铺的是一些干草和羽毛,这种建在地上的鸟窝不安全,一是容易被雨淋,二是怕其它的野生动物毁坏,当然,也不排除我们人类。
捕获一窝小鸟蛋,犹如发现了新大陆。一阵狂喜,扯起肚子前的衣服,往上一卷,做成一个兜,小心翼翼地,一枚一枚地捡拾到“肚兜”里。
草也不薅了,兜着几只小鸟蛋,喜出望外地钻出棒子地,欢喜地向过路的人炫耀我的“战绩”。
在棒子地里收获到的小鸟蛋,大多都是灰褐色的,花斑均匀,像极了鹌鹑蛋,不过比鹌鹑蛋要小很多。拿回家,放到鸡窝里,准备让它孵蛋。那可恶的老母鸡,面目狰狞着,气凶凶地,把它们从鸡窝里踢出来。母亲在这时说:“哎呀,赶快收过来,放锅里煎着吃了吧!”
那一小盘小鸟蛋,虽香醇,但是吃的却有些于心不忍。以至于长大后的我,每当吃着美味的鸡蛋时,还在为那几枚小鸟蛋而深感惋惜!
茂密,深不见尾的棒子地里,曾经也是一些行窃人的窝藏地。农民家喂养着的羊 ,最是害怕棒子棵长高长密的时候。偷羊贼,借着棒子棵的高深浓密,晚间行窃后,把羊杀死在棒子地里,先是在棒子棵里,听听动静,如果没有人追上来,他们就会把羊装上车子,开着大跑开。
所以说,棒子棵一深,走路的行人也就比往常少了那么一点,一般是结伴而行,特别是一些大姑娘,更要多加小心,以防潜伏在棒子棵里的恶人使坏。
在八十年代时,那会儿的路口没有今天这样高级的摄像头,穷凶极恶的歹徒,如果抢不到钱,或者与他顽固抵抗的话,那么,他们的刀子可不长眼,杀个人,扔进棒子棵,乃属杀个鸡杀个狗一样。不到尸体腐烂,不到棒子收获时,都恐难以发现死人的踪影。
棒子棵,是农民们最天然,最卫生的厕所。稍微看看周围没人,钻进去一两米,就尽情地方便吧!哈哈……方便过,随手摸个坷垃一抹,好了,“大功告成”,洋洋得意,哼着小歌,提溜着腰带往外走。
棒子棵,有第二甘蔗之称。有些人也称其为甜秫秸。结的棒穗小的,且挺直,略发黄的,管它是谁家的,咔嚓,随着一声脆响,甜秫秸到手。剥掉叶儿,露出杆,用嘴把皮一丝丝地咬掉。坐在树底下不吃饱不回家。通常不小心,手上会划出许多小伤口。过了一夜也就愈合了。
八九十年代的深秋时节,到了棒子快成熟的时候,养着羊和牛的人家,他们用镰刀把棒子棵的上半身掠走,拿回家,摆放整齐,晒干,垛成垛,作为冬日里牛和羊的储备食物。
那会儿的棒子秸,农民们基本是用钁头吭哧吭哧地,一棵一棵地砍下来的。晒个七八日后,捆成捆,整整齐齐地垛在地头上,或者码放在树林子里,等到种上麦子时,立了冬,不紧不慢地一车子一车子的往家运。
砍下来的棒子秸,可是蝈蝈、蚂蚱和小青蛙们的最爱。当太阳冉冉从东方升起,晨露未晞之时,劳作在田间的我,时常会被乱蹦达的蝈蝈,蚂蚱们惊呆。啪嗒、啪嗒,一个接一个地蹦达在我的脚旁。我家的小狗儿欢喜地乱跳着,与它们玩得正欢。草丛里,棒子棵的底下,全部都是蹬着腿,鼓着眼睛,转动着头角的蝈蝈和蚂蚱们,黑黑的、绿绿的,不计其数。有一句话叫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是的啊!天地万物,谁也逃脱不了季节的肃杀。进入深秋后,棒子地一耕,小麦一种,大地一片寂然。又是一年寒风起,曾经热热火火的棒子地换作一片片碧绿碧绿的麦田地。这又是一个季节的轮回。
棒子秸被全部砍倒的那会,视线开阔了起来,野兔们的藏身之地也就少了许多。打野兔的人,抓住时机,带上狗儿,一同捉起了兔子。那会儿的棒子地里,经常会上演追野兔的激烈场面。
眼下的棒子,已结的有牛角那么大了,剥开看看,棒粒儿整整齐齐、白白嫩嫩、莹莹润润的,可以煮着吃了。那就今天开煮吧,让我这个游子,多吃上几顿再外出。
记得我小时候,母亲总是把毛豆,红薯和棒子放在一个柴火大锅里煮。锅屋里,烟囱里的炊烟袅袅升起,锅周围的白蒸汽儿氤氲满屋,我们几个小孩儿扳着脚丫,抠着小嘴巴,围坐在母亲的身旁,一遍又一遍地追问母亲,锅里的棒子熟了吗?母亲不作声,丢下火棍,起身,啪地一声,掀起锅盖,用筷子夹出来几个,边吹着热气边嘘着嘴巴,皱着眉头,她说先一人给弄上一个尝尝吧。噢,对了,母亲不是说的尝,而是柔声细语地说着:“压压馋虫。”
我多情的棒子地啊!我已经记不清我和您之间还有多少可以书写的地方,我深深地知道,还有很多很多。每一件都历历在目,每一件都拨动心弦!
完稿于2022年8月24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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