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枫渡

我回到房间，房间面朝楼下的马路这边有一整面的落地窗，我把窗帘拉的密密严严，坐在床边，眼神飘忽的看向房间，心里沉沉，世界这么大，而我陷在这里，无人知晓。我不过是这繁华热闹城市最微不足道的。当初固执己见，执意来到这里，把人间的酸甜苦辣咸一下子尝了遍 以至于有时丧失味觉，遇见什么事情，都感觉平平淡淡的。挣扎，劳累，饥饿，疲倦，心烦，意乱，指责，强颜欢笑，从前幼时觉得无法接受的事，现在都不痛不痒，记起刚刚来这城市，搬进一处单身住处。我已经疲累不已，接受听的种种超出我心里的要求。住在高楼上面，搬进来的那天，我陡然看着这小房间，心里突然安静下来，我接受这样的我，住在这样的住处，拉开窗帘，坐在落地窗边的藤椅上面，孤零零的，世间悲欢，独一人。

工作落实，在一个连锁餐饮业做服务生，一周五夜晚班，颠三倒四的作息时间，接近中午时分醒来，稍稍煮些粥，手艺不佳，常常煮成浅淡稀粥，一勺子舀下去，颜色暧昧，里面隐约看见几课遗世独立的米。几碗下肚，一时便无，下几个速冻饺子，装入饭盒，收拾妥当出门，工作八小时，中间休息一个小时半。夜晚几乎12点到住处，因为搬进匆忙，楼下有门禁锁，而我没有钥匙，于是从地下停车场进入电梯。空旷的地下停车场，满满的停着各类轿车，心里恐慌不是没有的。开手机手电筒，放歌，唱歌，进入电梯有一个小过道，里面是声控灯，我有时一跺脚，它没有亮，我的心里害怕，突然砰砰跳的心随着迟到的灯光慢慢安静。这是比较好的。有时打开手机手电筒晃荡去后，却不知道地下室电梯的入口被某个防范意识强烈的居民关上，心里慌，也没有法子，只好走到楼层下面，等某个夜归人刚好和我住一栋单元。有时等的久，可是这又如何。一天烦累工作下来，身上的汗冷不丁的冒出，我靠着柱子，百无聊赖。

回到住处卸妆洁面，洗头发，洗澡 ，手洗衣服，晾衣服，洗碗筷，清洁厨房，然后用小电锅煮一包方便面，回到空调打开的房间里，房间里灯光坏了一个，只剩下一盏装饰作用大于照明功能的灯，开灯后，昏昏暗暗，添加成蒙上一层泛黄滤镜的既视感，床边有书柜，有一个台灯，打开它，顿时提升光度，我就坐在那，就着台灯，一个脚踩在凳子上膝盖靠着我的身体，一边看漫长经典的美剧，一边吃着热腾腾的面。折腾到一两点才躺在床上。落地窗的外面，隔着一条马路，在大建工程，一到晚上，轰隆声音断不觉耳，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明白为何这间房间被上一任房客违约拒租。

工作很累，睡不好，日常生活也渐渐不能正常，遥远的工资，心里担心困倦。连续几日睡到朦朦胧胧之际，突然抓起枕边的一卷纸巾堵住鼻子，拿起纸巾一看，一团深色附在纸上，我早明白，挣扎着打开书桌上的台灯，连忙扯纸巾，这血似止不住，不一会桌上洋洋洒洒了带血的纸巾，我望着书桌上立着一块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憔悴不堪，头发乱乱，还未细看，就瞧见镜子里的自己流出鼻血 ，慌忙继续扯纸巾，快走到浴室的梳妆台，打开水龙头，打湿手然后往脖子后面拍打，这方法突然失效了，我折腾一会，终于停止，看着半身镜子，简直像个女鬼。困意深重，我摸索着回到房间，骨碌爬上床，重新陷入睡梦。这样的日子过得简直让人心里直发愁，常常恍惚醒来睡去。渐渐，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有时对着镜子，只瞧见镜子里的自己憔悴，忧虑，面无喜色，嘴巴干燥起皮，整个人萦绕着一股子的愁意。一时慌乱，连忙拿起边上的口红，亮丽色，油腻腻的，一时没个轻重，嘴巴上诡吊的冒着俗艳，只看像个刚刚喝完人的血的女妖精。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后遇见了他，他的工作是公务员，家里有些关系，为此我换了一家工作。我感激他的帮助，让我可以摆脱那个餐饮工作，没多久，我便成了他的女友。刚开始是好的，我看不见他的胆小，怕事，怯弱，可是我的根基渐渐扎稳，工作之由，参加大大小小宴会，渐渐模仿起别人来，人人说我简直是女大十八变，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爱慕虚荣，贪图富贵，想融入一个环境就必须先要成为那种人。他渐渐对我颇有微词，可我知道，他只想我永远是那个依靠他的弱女子。我是想成为笼中鸟，可是我想要的笼子，他给不了。渐渐两个人的心思都发生改变，我看明白他不过是个大众似的小男人，即使他对我很好，为着这点好，我们勉勉强强在一起半年，我心里对他有几份清楚，故而心里无法容他，就像我，一旦心里厌恶一个人了，那就是永远厌恶那个人。心里揣着这情绪，像是一个炸弹，不知道何时突然炸起来，既伤人也伤自。

生活中渐渐针争执不休，我心里已经在用我前二十二年的修养压抑自己，不破口大骂，不意气用事，免得像个没教养的女生。或许说，是我比较自爱，始终不肯轻易对他说分手，我不愿做这样的人，我在等，等他开口对我说分手，我多聪明，这样我便没有愧疚，甚至可以对他人哭诉。日日对他无快乐，他变着花样逗我开心，我看着这样子，心里的确有不忍，一个女生狠下心来，又有什么做不到。我一次看见他同蓝琉璃亲昵说话，立刻拂袖而去，他见着，以为我为这生气，故此连着一月送来抱歉花朵，抱歉卡片，抱歉点心，我冷笑，通通把它们扔进垃圾桶。

想起很久之前，我问他，喜欢我什么，他说，喜欢我善良，简单，直率，热情，有爱心，又肯踏实，不矫情。

而现在，看来果然不是我一个人的原因，善良的另一面是刁恶，简单的反面是复杂，直率的反面是隐晦，热情的反面是冷漠，爱心不过是狠心的遮挡牌，脚踏实地不过也是无法一步登天，不矫情是是我刚好对你掩饰真心。我颔首。我身披重重丝绒布，不肯轻易揭开，展现自己渺小的，渴望得一人，相看两不厌的隐藏心意。正如我把自己的心看得很严实。

直到一日，他通过我的一位工作同事来做说客，我不好拂不熟之人的心意，只可放下姿态。一周后，他开车进入我居住的楼下，那时我恰好在楼下，正预备出门去买一瓶美粒橙。望见元灵，看着它慵懒躺在阴凉处，我心里烦的厉害，故吓它，没想到，害死了它。而我的噩梦从这一天开始。

梦里有人问我:姜柒，你爱我吗？我拨开重重迷雾，终于瞧见了他，是我的读书事时期的一个同学，他叫青蒟。那时，我们我坐在他的后面，常常盯着他的后背发呆，其他同学都认为我们之间有暧昧。他对我也好 可我却不肯表白心意，时常若即若离，直到他有了女朋友，我暗暗难过。可却还是不肯再说什么，就这样，我们到毕业，那晚我们去外面饭店吃饭，我和他差不多面对面，我望着他身边的美丽女生。后来，我喝了很多啤酒，举杯间我瞧见他看着我。可是又如何，我持续喝着酒，脸上渐渐发红，心里却一点也不醉，日后，我却凭着着一点，适当的时候装醉。后来，我去洗手间，出来看见他，他走到我面前，问我：姜柒，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难倒我，我不肯回答，作势欲走，他拦住我，我作势一摔，他果真搀扶住我，我不知道是酒意还是怨意，竟然掩面哭了起来，嚷着让他走，他无奈欲走，我却又攥着他的衣角。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后来，我终究是放开了手。这样是做什么呢？我转头离开。我并不喜欢他，不过是恼他寻了一个样样胜我百倍的女生。

日后的无数时刻，我会想起他，直到我21岁时，我才肯认清楚，我爱他。我剖开自己的心脏，望着一地的鲜血淋漓，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上面赫然印着青蒟二字。我终于心服口服的接受这一点。可我再也寻不着他。蛛丝马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