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没有

可是我没有

十年前，忙碌一天的你说晚上来看我的时候，我便想跟你说，这么些年过去我终究没有放下你。我一直在找你，幸运的是我又找到了你——总是故人难忘，总是旧情难舍。

可是我没有。

二十年前，小路的拐角邂逅喊我名字的你的时候，我便想跟你说，这么些年我尝试忘记却无法忘记，忽然人就站在了面前，难不成是天意昭昭，看得见我的期许？

可是我没有。

二十五年前，你陪不敢一个人上厕所的我到楼下的时候，我便想跟你说，今夕何夕，微风照拂，星月舒朗，知音在侧，心有灵犀。就这样永远地走下去，多好，任他风雨。

可是我没有。

三十年前，岁月澄碧，青春旖旎。你在我在的院子里的某个角落。我聆听过你的呼吸，我行走在你曾经的小径曾倚的静林，我们曾经仰望过同一片蓝天和蓝天上的鸟过鹰旋。我想跟你说，我们曾经失散多年而今近在咫尺也是夙缘。

可是我没有。

蝴蝶在园子里跳舞，蔷薇在阳光下欢歌，苔藻在池子里沉默。你站在墙角，那么毫无顾忌地笑着我。

你就那么毫无顾忌地笑着我。全然不顾我狼狈的恼怒和嗔怨。

我想跟你说，我是真的在生你气啊。我讨厌那个长辫子的姑娘。你给大家看她的照片，然后他们都说她很漂亮。

可是我没有。

我没有理由，也没有勇气。

红烛罗帐，秋月春花。当我走过那天的窗下，那天的窗下没有一如既往的歌。我想着这个时候你的歌正在唱给谁听。那么美好的时刻，除了祝福，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一阕贺新郎，点点清泪，深深无助，笑着寄与你。连同轻狂的自信，连同自以为是的执着。

我想跟你说，我其实比她好。

可是我没有。

我那时还不知道，世事如流水，一旦失去，永无回头。

那天酒喝得并不多。至少你进去的时候。可是一见了你，那些散落在魂魄以外的滴滴冷酒，片时作泪，涌上眉尖。在纷杂的喧嚣中，在戏谑的欢笑里，我听见你在耳畔低语。怎么喝这么多。

你夺去我手上的杯盏，你把满斟的的酒一饮而下，你眼底的泪终是烧灼了我心头的怨燃尽了从此以后所有的夜。

怎么不喝这么多？我想问你来着。你嗔怪的眼神为什么不曾离开我？

可是我没有。

我踉跄着把酒举过头顶，说什么来着？我说，来，让我们欢迎新郎官回家。

酒未空，泪滂沱。

下了决心，到你所在的城市，辗转反复，找你。

你带我回家。对面院子里的狗汪汪大叫，我躲在你的身后，你一如既往地笑我。

我依恋你温暖的胸背，依恋你烟草的味道，依恋你一如既往的呵护与孩子般明媚的微笑。

我们聊了工作，我们聊了孩子，我们聊了现在和过去。我们回忆了一些人的名字，我们笑了很多次也静默了许多次。我们想说的其实都没有说。

我来你高兴吗？我一直都想问。江湖太大，飘零太久，我怀疑自己是否还如你愿，还在你心。

可是我没有。

我宁愿你夫妻和合，子孙满堂，花开冬夏。

就像第一声春雷过后，满世界都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就像檐雨固执地敲打孤夜，帘里帘外的梦总带着些清冷和不羁。春意阑珊，罗衾不耐寒。

就像人声鼎沸的霎时，烁烁华光下，总是那人。总是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想跟你说，假如我们还能坐在一起说。

不说花月，不说风尘，不说重逢的喜悦不谈别后的坎坷。只说，有空吗，找几个人一起，我们爬爬山健健身吧。

可是我没有。

因为只要与你一起，无处不关风月，无时不是风月，无事不成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