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歌h
前些年，年近九旬的婆婆身体还好，虽然走路躬背弯腰，但能慢慢活动，眼睛也还看得见。我们就把她从乡下接城里来同住过几次。
我和老公都上班，每天早出晚归，一整天把婆婆一个人锁在家里。我心里总是不踏实，虽然单位较远，中午还是要跑回来看一眼、陪她一会儿。
老人每天坚持刷两次牙洗两次脸，夏天时天天晚上要自己洗澡，还不让我进去陪，冬天时每晚也要洗脚洗下身。衣服自己用手搓洗。
白天她一个人在家，就帮我们一遍遍拖地、擦家具。尽管看不出明显的清洁效果，而且到处是婆婆掉的白发，但为让她住得安心、踏实，也就随她。
婆婆从不跟我要东西，问她想吃什么也不说。唯一的要求是让我早上买菜时买扎地瓜藤。地瓜藤要剥皮，掐成一节一节的很鲜嫩，不过指甲会染上青绿颜色。从一块钱一扎吃到三块、四块一扎，那个季节几乎天天清炒地瓜藤。
老公说，她哪是喜欢吃，她是享受剥地瓜藤的过程，会有种成就感，觉得自己有点用。
老爸说，你婆婆一个人在家太寂寞，你也不放心，让她和我们住些日子吧。那些天，两位老人聊得热火朝天，一个北方话，一个南方话，谁也听不懂谁，可都自以为听懂了。我们下班回来，他们争着和我们说今天都聊了什么，经常是南辕北辙，他说坐飞机，她说她不吃鸡。看他们乐在其中，就随他们聊好了。
婆婆在老家从不睡午觉，可为了不让老爸午饭后陪着，她就说我去睡了。本来早上天不亮她就醒了，可怕吵到我们，她就七点多等我们起床才出屋。
婆婆生日，给她买了枚金戒指，婆婆激动得眼含泪花。带她去专柜缠了红线。第二天一大早婆婆就在等我。她从枕下摸出戒指，满脸失望说被调换了，还安慰我说算了。原来她发现戒指有个接口。跟她解释半天说纯金的都这样，方便调大小，地摊上几块钱的假戒指才是死箍。估计她口信心不信，后来还特地带她又去专柜看过，才消去心病。
婆婆最后一次来与我们同住时，身体已大不如从前，干不了什么活，眼睛也看不太清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听听电视，有时听着听着就又打盹了。中午我回来时，常常看见她趴在阳台窗前的背影和一头刺眼的白发，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无边的落寞。
我很想多陪陪她，尽管我听不太懂她的方言。无奈工作繁忙，只有到了双休日，我们才有时间开车带她出去望望风。我们总是在为明天奔忙，而老人们活在昨天，终日相伴的只有碎片式的回忆。
人老了总是念家，哪怕那个家再清冷、条件再差，会有一种叶落归根的归宿感。所以当婆婆再三要求回乡下老家时，我们也就不便强留了。走前一夜，她把自己衣物摊在床上，说自己装不来，让我帮她。老公笑她：你肚里几条虫我不清楚？你是怕人家怀疑你会带走家里东西吧？
这人真是讨厌，为什么要捅破这层窗户纸、让老人尴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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