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味道

妈妈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年龄大了的缘故，对有些之前毫不在意或嗤之以鼻的东西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喜欢起来了。

春天，温暖的阳光除了让那些冬眠的动物苏醒觅食之外，吃了一冬的白菜的人们，也开始寻觅更加适合这个季节的食蔬了。走出门，来到山坡上或林间小道旁，总会发现点什么。

而母亲通常会背一个背篓，提一把锄头，独自一人去到无人的荒坡。我从来不知道也从未了解过她是如何度过那几个小时的。是孤独寂寞，还是满怀着期待、激动……沿着来时的路，再次背起背篓，扛起锄头，回到家，卸下背篓，一个个还沾满着泥土的春笋也随之滚落在地。

母亲拿起水池上插着的刀，思量着下刀的力度，让层层的笋衣能一次性地脱掉又能完好无损地露出鲜嫩的笋心。母亲把它们洗净，整理好，放入竹篮中，等待着明日再去一趟，凑够一锅。约摸着一锅满了，把洗得白净的竹笋一切两瓣，放入锅中，架起大火，煮沸。白白胖胖的竹笋在滚烫的热水里吐出来自它本身的那一丝苦涩。一小时之后，捞起，又放入冷水中泡着，让其永饱鲜嫩。

我从未随母亲出门挖笋，大多都是她独自一人外出，我独自一个在家。她做她喜欢做的事，我干我喜欢干的事。但自有了儿子后，反倒是儿子在外婆身旁时，外婆总会带着他出门。而儿子，不同于我，喜欢和外婆一起满山满野地跑。当然，此时的母亲绝不会再去那荒无人烟、陡峭的山崖边，带着外孙去的最多的是离家不远的一座无人看管的旧园。

园里有一大片竹林。每到春天，竹笋会发疯似的长满了林间。附近的人都会去到此地，挖出刚露出头的笋儿。

一次，邻居邀母亲再去挖笋。母亲让我和儿子在家，小子不干，无奈，一同随母亲去到旧园。旧园的一角，坡上坡下长满了碗口粗的十多米高的笔直的竹子。青翠光滑的竹子表面还遗留着早期此园旺盛之时，游客用刀或石头刻下的‘到此一游’的字迹，‘某某爱某某，海枯石烂’‘永结同心，天长地久’……的誓言。随着兰竹的生长，丝毫未消逝。历经人世的沧桑，曾经写下它们的人儿是否还坚守着这样的誓言，直到终老……

挖笋的人，全然是不会在意这些的，眼睛盯着的不是已成林的竹子，而是藏在落叶中才露出尖尖角的竹笋。

我放眼望去，地面被层层的竹叶覆盖住了，脚边，除了干枯的土壤，哪来的竹笋？而母亲总会在别人不经意的角落，挖到‘硕大’的竹笋，羡煞旁人。对于此类的事情，她是天赋异禀的。当然，还源自于多年的经验积累。

挖笋，绝非易事。找到那才冒头2～3厘米的竹笋，非得有一双透视眼。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我牵着儿子来回好几趟，始终没有见着一个笋尖。母亲提着锄头，这儿掘掘，那儿刨刨，不动声色地已找到好几个笋尖。见旁人一无所获，她会大方让几个给旁人去挖。

要想挖到一颗完整的笋，非下一番功夫不可。下锄的位置要准，既在笋边又不能挖到笋。力度轻且有力，尽可能向下挖，直到掘到笋的最底部。如此，才算是‘斩草除根’，才算得完美。挖到一颗三四十厘米长的竹笋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笋挖多了也有多了的烦恼，吃不完咋办？通常，都会把煮熟的笋泡在大桶或大缸里，但此法也仅能保存十天半个月的。再长，必定是要坏掉的。更多情况下，得切片晒干。趁着哪天阳光正好，摆开簸箕，把切成片的笋均匀地撒在簸箕上。在强光的照射下，让其水分蒸发，变成笋干。此法可以相当长时间保存，想吃时抓一把，用水泡开、泡软，炒着吃或下火锅皆可。

嫁到外地后，母亲的笋干也随我来到了我生活的城市，放入冰箱。吃时想起这些，不觉眼眶潮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