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条桌上的烛台估计三四年也没清理过,融化的蜡烛顺着桌子边流淌下去,干成一股股的小瀑布。
服务生端来两个大海碗,碗里是一坨绿油油,粘稠不堪的东西。勺子挖下去,发出一股‘噗噜噗噜’的声音。
白鹿和张澜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之前鸡贼的脸上略微透出了一点尴尬。
"这免费的饭,也不能就给人吃屎吧。"张澜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烂了的传单,上面写着这家叫做‘恶魔的宴请’的餐馆对于免费发放餐食的时间。
他们俩为了蹭这顿不要钱的饭,整整步行了近三公里,结果到了这之后,等了四十分钟就给上了一份这东西。
"来都来了…要不就尝尝?"白鹿看看四周的食客,面前也都是一个很大的海碗,人家吃的都相当享受,并且吃的很快,好像生怕有人抢他的一样。
张澜拿起勺子,挖起一大勺碗里的东西。那粘粘的食物从勺子背面下坠去,啪嗒一声掉进碗里一坨。
"呕…"张澜嗓子眼顶上来一股酸水,脸憋得发红,"我姥姥每次吐得痰跟这个感觉一模一样。"
"别闹,快吃。"白鹿拿着手机对准他,"不怕哈,来来来,张嘴,啊——"他模仿着给婴儿喂饭的套路,把自己的嘴也张得大大的。结果张澜一个反手,勺子进了白鹿的嘴里。
"吭…"他本来想骂一句‘靠’的,但是那玩意儿进了嘴里完全吐不掉,虽然看起来黏糊糊的,但是吃进来却非常的顺滑,他还没来得及想什么,食物已经顺着嗓子滑了下去。
白鹿坐在椅子上,两眼发直。
"妞,吃坏了?你等着,我找老板索赔去!"
"呼…"白鹿长出一口气,拍拍张澜的肩膀,又指指那碗吃的,"尝尝,他妈的人间美味! "
张澜以为他恶心傻了,看着他半天没说话。白鹿则是直接挖起了自己碗里的那份。看他吃的这么香,张澜也试探着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勺,可就这么一下,便是彻底停不下来。两个人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把一个大海碗里的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
"嗝…好吃。"白鹿举起手,"老板,能不能再给我一份?! "
餐馆里没人回话,刚才的服务生也不知跑到哪去了。屋子里只有其他桌‘呼哧呼哧’吃东西的声音,连交谈声都没有。
张澜附和着他喊了几声,同样也是没人理会。两个人尴尬一笑,觉得蹭饭蹭个饱也就算了,也不能太得寸进尺。于是起身准备离开。正当要走的时候,张澜突然注意到,他吃饭的那个碗里似乎有一行字,仔细看,写的是‘5000’这个数字,写的很大,后面还有一个代表钱的字符。但是白鹿那个就什么都没有。
"应该每个碗都不一样吧。老板没写‘还吃呢,你这头猪’就不错了。"白鹿一边笑,一边拉着张澜出了餐馆。
两个人就觉得这次蹭饭很开心,不要钱的饭总是让人愉快。
晚上回到合租房,两人躺在上下铺,翻着手机、笔记本、报纸找招聘信息。他们俩都是北漂,没有正式的工作,但还都希望在北京扎根的年轻人。
过了没有多一会,张澜突然从下铺弹了起来,举着手机在白鹿眼前一个劲的晃悠,大喊大叫道:"看看看,五千!五千! "
白鹿纳闷,"什么五千啊。"
张澜大笑道:"我买的彩票开奖了,中了,五千块钱,哈哈哈。"
白鹿也从床上跳下来了,俩人来北京之后这么多年,别说五千块钱,红色的票子都很少见过。要不是新闻上播出百元大钞换币,他俩还以为那新款一百元的人民币是给死人烧的纸钱呢。
"明天,咱俩吃顿好的去,再搓个澡。"张澜晃晃手机,"我有钱了不能亏着你。"
白鹿白了他一眼,"废话,你还欠我两双鞋呢。"
两个人心情亢奋的手舞足蹈,一直聊到凌晨一两点才睡下,不知道还以为中的不是五千块,是五千万呢,聊天差点聊到怎么靠这五千块创业上市。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左右,白鹿从床上被饿醒了。他迷瞪着眼,吧嗒吧嗒嘴,用脚‘当当当’的敲床板子,说道:"饿死我了,你不说请我吃好的吗。"
张澜在下面回应道,"我也饿了。但是…我还想去那家吃饭。不是舍不得啊,我是觉得,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怀念他家那一坨东西。"
"让你这么一说,我也是呢。"白鹿从床边探出脑袋来,"不过他家好像只有晚上才供应那东西,我现在已经饿了。"
"那你想吃别的东西吗。"
"恩…不想。"
白鹿从床上下来,打开一包饼干,"我先吃点垫一垫。"但是东西一进了嘴里,还没嚼几下就觉得这饼干又恶心又难吃,不等咽下去就一口吐到了垃圾桶里。
"算了算了,等晚上再吃吧。"他晃晃悠悠又爬回来床上。
房间的桌子上,放着那家餐厅的传单。免费开餐的时间在晚上七点三十分,正好是已经完全入夜的时候。
他们两个很准时的又来到了这。同样的推门,同样的没人招待。他们和上次一样,坐在餐馆最中间的长条桌上,两份食物很快就被侍者端了上来。
"香~"白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第一次来的时候怎么没闻着这么香。"
张澜倒是没这么多仪式,东西一端上来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他吃的非常的快,嘴巴里不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就好像一头猪在进食一样。
还差一点吃完的时候,张澜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谁啊?"
"您好,我是保险公司的,您父亲在工厂工作时发生意外,不幸卷进机器丧命。张先生的受益人是您,所以按照保险条例…"
张澜脑袋有点晕,当他听到父亲出了意外的时候,心脏蹦蹦蹦的开始狂跳,但是眼睛却怎么也离不开碗里的食物。至于电话里说的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手上把碗里最后一点食物挖了个干净,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白鹿这时候也吃得差不多了,他看向张澜的碗底,写着一个‘20000’的数字。至于自己,碗底还是没发现任何东西,他拍拍张澜的肩膀,"怎么你的碗总是和我的不一样呢。"
张澜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发白,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气。过了一会,他眼神呆滞的看着白鹿,说道:"我得回家一趟,家里有点事。"
他说着话,手一直在脖子上挠啊挠的,明明只有一个小小的包,但却好像特别痒一样。他反复的抓,直到那个小包噗呲一下破开了皮,流出一股臭臭的浓水。
"我去…你怎么了。"白鹿觉得有点恶心,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了。
"没…我走了。"张澜摇摇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开始往外走。白鹿不放心他,在后面喊道:"家里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你等等我啊!"
但是张澜的脚步比以前快了不少,一晃神的工夫人已经出了餐馆,钻进了附近的胡同里。白鹿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能一路去追。一开始还是用走的,后面觉得越来越跟不上,只能跑起来追他。
"日…我怎么也有点不舒服。"跑了一阵之后,白鹿觉得自己肚子越来越痛,不得已只能在一个路灯下面停了下来。人还没站住脚,胃里就‘哇’的一下翻上来好多的东西。按理说一天没有怎么吃东西,就只吃了晚上这一点,也没有什么可吐得,但是他却扶着路灯吐了好久。
直到吐的他双脚站不稳,鼻涕眼泪全都流了出来,整个人倚着路灯慢慢蹲了下去。
缓了几口气,擦了擦眼泪,只觉得嗓子上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等眼前稍微清楚一点的时候,借着灯光,白鹿看见这一地的呕吐物,整个人头皮都炸了起来。
地上,有断掉的手指,烂掉的耳朵,大小不一的鼻子,还有几颗洁白的牙。
"我…"白鹿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刚刚吃了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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