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报》编辑部,同盟会评议部部长汪精卫和胡汉民、吴稚晖、陈璧君等几位编辑在议论。
吴稚晖摇笔鼓舌,声色俱痛:“武装起义连连失败,清廷宣布预备立宪,以致武力革命的声势削减,保皇派的攻击得到更多知识分子的附和,同盟会中也出现了反孙运动,章炳麟等人公开反对孙中山,宣布脱离同盟会,恢复光复会;有人撰文《孙文十四大罪状》,指责孙中山贪污革命经费,外人视我党,已成内乱之势,革命前途之大不幸也。”
汪精卫站在书桌前,身材如松岁未寒,面貌如花春意闹,明眸善睐如朝露。他顾左右而慷慨陈词:“现在四亿人民正如饥泣的赤子,正在盼等吃革命之饭,但烧熟米饭需要薪釜,薪燃烧自己化为灰烬,釜则默默地忍受水煎火烤,有了薪和釜的牺牲,才使生米变成熟饭。革命党人就是两个角色,一作为薪,化自己为灰烬来煮成革命之饭;二作为釜,煎熬自己来煮成革命之饭。而今,梁启超骂我们这些革命党人是‘远距离革命家’,章炳麟等人又背叛孙先生和同盟会,革命已经到了失败的边缘,我们只有拿出具体的行动来证明我们革命的决心,才能使梁启超愧对民众,使章炳麟愧对党人,才能促使同盟会内部团结和挽回民众对革命的信心。”
汪精卫言辞间虽满是革命精神,却掩盖不住浸入骨髓的没落的封建知识分子的女性习气,慷慨陈词像幼时朗读王阳明的文章和陆游的诗一样,更像京戏里的小旦站在舞台上。
吴稚晖翻一下眼睛,冷冷地问:“拿出什么样的行动能证明我们的决心呢?”
汪精卫呶起嘴唇,纤细的手做出姨太太们惯有的姿势,说:“排满之道有二:一曰暗杀,一曰革命。革命不成,当行个人暗杀。同盟会自成立那一天,就将暗杀这面大旗高擎于光天化日之下旗帜鲜明,立场坚定,宗旨明确,组织遍布,孙中山先生认同支持,黄克强身体力行,从而在世界暗杀史上造就一道独特的、令人血热的风景。我已向孙先生写了《致南洋同志书》,请求北上赴京行刺,誓与满酋拼一死。此行不望生还,若能唤醒中华睡狮,引导反满革命火种,则成仁之志已竟。”
胡汉民心热,真切地感觉到一股情如山溪水,连接着他和汪精卫的躯壳。他竭力劝阻,一口客家官话:“你是同盟会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你的文才口才和号召力都是无人可以取代的。如果你以一时之激情与虏酋拼命,对革命的损失太大。”
吴稚晖如吟诗:“胡汪无先生不醒,先生无胡汪不盛。”
陈璧君说:“铭兄刚才说过,革命党人要为革命作釜作薪,现在正是需要我等当革命之薪的时候,我等不肯作薪谁作薪?无薪哪来革命之饭?”
陈璧君身为富商之女,绝对清洁,不事装饰,胖如杨贵妃,性比男儿烈。她16岁情窦初开,在槟城见到汪精卫,一见倾心。富商父亲劝阻:嫁革命党人,做寡妇的机会很大,过安生日子的可能性却很小。她痴心不改,追汪精卫到日本。
胡汉民惊视陈璧君,说:“革命不是谈情说爱。”
陈璧君闻胡言显烈性:“我就是为革命退婚,为革命离开富商之家,为革命来到日本,为革命和你们在一起。铭兄多次在我家谈革命,是我革命的导师。革命,不让女子走开。”
吴稚晖难掩惊异神色:“她有一张英国臣民的护照,当然不怕死。到关键时刻,她把英国护照一抛,英国领事馆自会来救她。”
陈璧君循声望去,吴稚晖笑脸异样,仿佛满脑子的男盗女娼被慧眼识破。陈璧君柳眉蹙起如枪刺,眼里秋波忽成冰,粉面透火红,气焰势欲压倒天下须眉。她红唇一闭,银牙一咬,拿出英国护照,撕成碎片,说:“我在此郑重声明:我坚决和铭兄一起北上!”
满座须眉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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