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缨老师说过:一个人,如果欣赏力只停留在“人生若只如初见”、“辛苦最怜天上月”的程度,那他基本上处在《读者》、《知音》《青年文摘》的层次。
一直在断断续续看纳兰容若词,当然是苏缨老师的解读本,不是原集。初看感觉不过是一个花花公子不问人间疾苦、花间柳下、强赋新愁之作。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大概和纳兰的出身有关。其父明珠是康熙年间最宠爱的大学士,相当于现今的总*理级别。用今天的话说,那是标准的高*干子弟,含着金钥匙出生,年少便聪颖过人,文武全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未经磨难。所以这种人往往写不出啥好作品。
可是我错了,越读越觉得他的诗情真意切,真抒胸臆,虽然用词华丽漪旎,充满花间词格调,却让人看到了一位旷世才情的公子,倾倒众生三百年的真性情奇男子。
如同行走在万花从中,他便是姹紫嫣红中的一丛白蔷薇。美丽看得太多时,那一片纯白便显出珍贵。
奇就奇在他浊世中的那份纯洁。
封建时代的男子稍微有一点成就,娶个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特别象他这种出身、这种才情之人,放在今天都会有一大堆美女倒贴着追。象宋词里很多缠绵悱恻的诗句,大多是嫖客与给歌女的,很少有写给自己家里那个老婆的。那个时代老婆的任务是传宗接代、当贤妻良母亲、最多也就是和夫君相敬如宾。
可歌女就不同了,不但长得漂亮,而且多才多艺,能歌善舞,和风流文人雅士很有共同语言,所以才红颜一遇,才情迸发,但官方又明令当官的去狎*妓(古代文人大多当官),去又不敢大大方去,又不象今天可以通电话、视频聊天之类,于是只好将满腔柔肠化为作鱼雁,抑或自己低吟浅唱。
与妻子之间能称作真正爱情的,那是少之又少,容若便是其中一位,所以此情更可贵。
他的词,大多是怀念妻子卢氏的,或回忆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或感叹妻子死后人间的无味,总之仅悼词便写了几十首。感叹物是人非,山盟海誓虽在,深情虽在,人却阴阳相隔,再深沉的思念也只化作云烟。
那种无可奈何的伤痛,明知无望的怀念,辗转相思,不肯续弦。正因为太执著、太认真、自然关心则乱,生出种种不必要的担忧。而和妻子只有短短三年的相聚,却用后半生的伤心换得“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妻子离去后人生无味到还不如清冷的坟墓,无人可伴,无人可依“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
他的词,即使一时半会看不懂内容,但从字面看,也够浪漫、够小资、够伤感、够勉为其难。你会不知不沉陷入他所布局的那个情感世界里出不来。他的措词用到你温柔缱绻,几分疲惫,几分无奈,又几分清灵。
令我震撼的第一个句子是:花样年华水样流。看后便也怔怔。相信每个人看到这句都会感慨万千,《红楼梦》中黛玉在梨香院外听到那句“只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便心痛神驰,眼中流泪。老去的人怀念青春,青春的人儿怕老去,这是人类永远的无奈与伤感。
再来说那句最出名的“人生若只如初见”初见美好,再见依然。初见如这初春刚刚绽放的花,雨吹风打,再回首却是苍海桑田,早已更换了人间。不管作者原意是否以爱情为主题,但那种无奈与决绝,感叹与悲痛,却久久留在心间。
为情所困古来为数不少,而肝胆相照,生死赴义去更显容若之男儿气。“须知名士倾城,一般易到伤心处。.....万里他乡,非生非死,此身良若...”不是生活中风花雪月、伤春悲秋,更写出为朋友不离不弃、明暗两重天。历朝历代,聪明人也好,读书人也罢,在权力场打拼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只有谁比谁更低调、谁比谁会装傻罢了。
好象都在说他的好处,还有一好忘了说一好:名字起的好!容若和慈禧太后本是一家,如果我们把“纳兰容若”写成"那拉氏容若”那么便少了多少诗意?小资们也不会趋之若鹜。
诗歌之美在于含蓄,最普通的生活场景,用含蓄的词句写下来,就成了艺术。而文人,总能把龌龊的思想表达得非常含蓄、优美。
容若的词,美得清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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