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

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夜里风大，坑上没有一点热气，感觉被角边风飕飕地往里钻，我蜷缩着身子，把被子紧紧了缠在身上，天没亮就醒了。

今天就要上学了，我幻想着上学各种场景，像哥哥一样领回那带有红旗和红五星的奖状，像三姐一样戴一条红领巾，像其他学生一样上学路上还滚着铁环多好呀，我没有铁环呀，总不能将家中木桶的铁箍取下来，估计家里不会同意，没有木桶怎么担水？如果有铁环就好办了，铁钩的五号铁丝可去洪水渠中装石龙的铁丝剪下来做，等明天得想办法。唉，父母亲怎么还没有醒，这夜真长啊。

“存宝，吃饭了”，听到妈妈的叫声，我才知道自己睡着了。妈妈叫醒我时，全家人都已经吃过饭了，平时妈妈是不会叫醒我的，因为今天开学，我要上学去，妈妈才会叫醒我。急急忙忙爬起来，没穿好衣裳就跳下坑，嘟囔着：

“不早点叫，快要迟到了，我不吃饭了。”

“穿好衣服，风大天冷。”父亲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话。说话间妈妈就将一碗莜面糊糊放在我的面前：“多吃一点，上学了，前晌没有饭，等晌午才能回家吃饭。”

“又是糊糊。”我捞着碗中的土豆说。

三姐走到我身边，“存宝，走吧。”

一口将半碗的糊糊灌进了嘴里，糊糊从口角流了出来，我随意地用袖子一抹，跟着三姐走了出去。今天真够冷，天上飞着细小的雪，亮晶晶，银闪闪，太阳像截下的一片黄罗卜, 无精打采挂在天上，像水雾遮在了眼睛上，朦朦胧胧的。风还在刮着，吹起的细砂打在脸上，生痛生痛，我躲在三姐的身后，拉紧三姐的衣角，随着三姐的脚步，艰难地行走在第一次上学的路上，心里有点怪怪的，好像有点慌张，有点想哭感觉。

我和三姐在同一个教室上课，三姐是二年级，我是一年级（半年级），还是以前的那个教室，我和三姐来到教室时，教室里还仅有稀稀拉拉三五人，教室中间的大火炉呼呼地响着，张老师（张文义）站在火炉边，双手伸向炉盖，五指展开，烤着升火清扫卫生冻僵的手，烧的发红的炉盖映衬着原本紫红的脸颊，反射着艳艳红光，鼻尖上渗出了细碎饱满的晶莹，看上去像报窝的母鸡。

“杜三女，让你兄弟坐到这里，你坐到那里。“张老师用手指着左右两侧靠近火炉的位置。听到张老师的话，三姐高兴地将我领到左边的位置，让我坐在木板上，将哥哥用过的用几种布片拼对成的书包放在木板的桌面上（后来听三姐说，那两个位置最好，有炉子，不受冻）。看来今年一年级坐左边，二年级从右边。随着学生不断到来，张老师也忙了起来，安排学生座位，还得不断应答送孩子的家长问题，等了好长时间，感觉好像是一年，学生坐满了教室，终于开始了期待已久的第一节课。（当时的农村小学，不需要报到之类，只需要交五毛钱学费，没有其他手续。）看着张老师那滚动的大喉结，我摸着自己的喉咙，怎么我没有呢，看看周围其他同学，他们也没有，也没有注意父亲有没有？无聊让我产生了无限的遐想，

说不定张老师是老牛转世，牛鼻子总是湿露露亮晶晶的，张老师鼻子也是，妈妈说鼻子出汗的人是牛转生的……

“杜存宝，我刚才讲什么啦？”我猛然惊醒，张老师已经站在我的旁边。

“不要在教室打闹。”我结结巴巴站起来。

“轰”同学们笑了起来，三姐看着我，看来很着急。张老师恶狠狠地将我扯到黑板前，让我面对同学们站好，然后拉起我的手：“大家看看，这手脏不脏？”

“脏”除了三姐，其他同学大声回答。

“像什么?”

“拾粪钗。”

“脖子脏不脏?”

“脏。“

“像什么?”

“车轴。”

“脸脏不脏?”

“脏。”

“像什么?”

“锅底擦。”

张老师让我坐回去后，继续给一年级学生布置明天的有关事情，由于今天是学生

报道，安排好了以后，就让学生回家了。同学们急不可耐地涌出了教室，不知哪个同学喊道：”杜存宝，手像拾粪钗，车轴脖子锅底擦“，其他同学断断续续喊着，冲出了校门，喊声在天际回荡。哈哈，手像拾粪钗，车轴脖子锅底擦。我的学生生涯开始了。

回家的路上，三姐告诉我要认真听课，不然老师发现会罚站的，上课不要发呆，那样一看就知道你不听课，还说老师布置的作业要完成，不然会挨教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