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晚上,李四拉办公室的张三一同去盲人按摩房。
吧台的服务员领他们到房间,说大约二十分钟后,按摩师傅会过来。房间里有三张单人床,床上铺着白色的床单。床头西侧横着一个圆柱形的枕头,东侧有一个头大的圆孔。
张三好奇地问:“这个圆孔是干什么的呢?”
李四笑着说:“有点像马桶口。”
这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进来一位中年男子,五十岁上下,身材敦实,眉浓脸阔。他进房间时,熟门熟路,根本看不出是个盲人。他自我介绍道:“我姓陆,你们二位谁先来?”
李四朝张三努努嘴:“你第一次按摩,你先尝试。”
“好吧!”张三指了指那个枕头样的东西问:“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陆师傅笑着说:“这是搁脚的。”
“那个圆孔呢?” 张三问。
“面朝下趴着,怕顾客窒息,圆孔给你透气呢。”陆师傅说话时中气很足。
张三趴在床上后,陆师傅扯了一条白色的毛巾,按在张三的颈脖处。
陆师傅十八岁时,就到上海学做裁缝。后来,手艺精湛后,他在上海盘了一家门店,开了一家裁缝店,自己当老板。五年前,陆师傅突发中风,中了双眼,因为出血过多,虽然花了二十多万,左眼完全失明,右眼有微弱的视力。四十五岁的陆师傅几乎全盲,虽然事业如日中天,但生意无法持续下去,他只好忍痛关了店,与妻子回老家另谋生路。
在当地残联的协助下,陆师傅报名参加了市级和省里的按摩培训,共八个月,宾馆的食宿费用都是免费的。
张三说:“这个工作蛮好的,不必去外面遭受日晒雨淋。”
不一会,门外响起轻微的敲门声,进来一位眉清目秀的小伙子。
小伙子姓卜,是邻县人,天生的弱视,曾在省城读了专科,专门在中医学院学习了推拿按摩。
小卜不善言辞。他在李四的肩部铺上白色的毛巾,右手按着某个穴位,缓缓加力,并轻声问反趴着的李四,感觉怎样?是否过重?
陆师傅很健谈。他一边手上用力,一边讲述他在上海做裁缝的经历。
陆师傅说:“现在哪有在上海自己当老板自在?如今,在上海当裁缝可赚钱了,工价是以前的三倍。夫妻二人,光做男式衬衫,每件15元,一天80件,每天能赚1200元。但也辛苦,每天工作12小时。”
张三问:“你觉得现在的工作怎么样?”
陆师傅说:“平均每天五六位顾客,收入远不如以前,而且没有以前自由。”陆师傅说话时,没有耽误手中使力。他摸到颈部某个位置,粗壮的手指用力按揉,张三疼得呲牙咧嘴。
“你这部位又坚又硬,平时老看手机的吧?”陆师傅问。
“如今谁不看手机?微信,小视频,直播……”张三说。
“所以,隔一段时间要活动活动筋络,不能当低头族嘛!现在的人都比较懒散,晚上呆在床上,一看手机就是一两个小时。”陆师傅说。
“可不?我的同事中十个有九个颈椎有毛病的。”李四说。
“我们在上海的同行中,白天忙得像陀螺,晚上放纵自己,没有时间睡眠,导致猝死的有好几例。上海的裁缝,很吃香的,很多名人、影视明星等,需要私人订制西服,手工费3500元,整套一万多。如果订制旗袍,上海人手不够,送到县城加工,如果绣龙凤,则送至苏州专门请人刺绣,20万一件手工旗袍。前几年,为什么猝死的裁缝比较多?若接到一批货,老板限期三天完工,如果拒绝接收订单,老板下次就不会联系你。为了及时交付成品服装,裁缝师傅们常常三天三夜不睡觉,临到交货,浑身轻松,倒头就睡,结果再也没爬起来。有的人白天很辛苦,晚上打牌搓麻将玩玩游戏,但是睡眠时间减少,白天做工时,突然瘫倒在地,说没就没了。”陆师傅的声音低沉下来。
张三唏嘘不已,心想:“也许,陆裁缝也是其中一例,幸运的是,捡到一条命。 哎呦!”陆师傅的双手捏到张三肩头的某个穴位,按得他肩部又酸又疼。陆师傅的大手厚实,他的力道有时轻,有时重,张三不时发出“哎呦”的叫声。
奇怪的是,李四在那边静悄悄的。小卜轻言巧语,时而问:“力道过了吗?能忍受吗?”李四说:“蛮好的,再往下一点,对了,就是那儿疼。”好像不是在推拿按摩,而是在背部抓痒痒,自己够不着,请别人把手伸进衣服里面。
“叮铃铃!”陆师傅的手机铃声响了,不,是闹钟,一小时到了。陆师傅立马停下来说,完毕,再见。
张三还没有翻过身,陆师傅就开门走了。张三一阵纳闷,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回家路上,李四笑话张三:“你花钱买他一小时的服务,时间到,当然服务结束,你还想继续跟他拉家常哪?”张三歪着头想想,也是哦,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李四转动着颈脖说:“按摩一次,蛮舒服的,浑身轻松,像打通了血脉。你呢?”
“没有你那么享受,浑身火辣辣的,好像全身沉睡的穴位都被激活了,细胞组织在激烈运动呢。”张三仔细想想,没有自己预期的那么惬意。
李四说:“那个年轻小伙子手法不错,技术高超,基本按到了我酸疼的腰椎颈椎部位。”
“我的师傅好像不满足目前的生活状况,难道抱怨的负能量通过手指传递给顾客了?”张三沉思半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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