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姐姐给的奖励不丰厚,而是我的心开始蠢蠢欲动,这方斗室根本满足不了我对外部世界的强烈渴望。
每当看到外面的小朋友三三两两,在草地上花丛里嬉戏奔跑玩耍,我就痴痴凝望着,羡慕得直流口水。
开什么玩笑?人家能在外面野,我为何不能?
而这手中摆弄的玩意儿死气沉沉,那能比得上捉蜻蜓逮小鸟摘美丽花朵儿鲜活?还费着小脑袋死记活背这些破诗,不是虐小孩么?
不干不干,坚决不干!下定决心后,便死缠死磨要与外面小朋友玩。
大人们没法,只好小心而有限度地划好圈子放我出去。比如在一定区域同一定的小朋友玩耍,而且按时回家等等。这些我都答应了。
于是,我的世界刹那间开阔起来,蓝天白云,青草地,绿树间,构成了一幅神异而亮丽的风景,我的心在其间飞驰,美得令人发晕。
更让我欢喜的是成天与男孩女孩粘在一起,跳绳,打弹子,摔泥炮,爬树摘果,钻草棵捉迷藏,玩得不亦乐乎。房前屋后,花园田野,到处有我的身影,有我快活的笑声。
开始家里人还有些担心,后来看到我到点回家,除了衣衫零乱,灰头土脸之外,也并没有什么险情发生,他们便安之泰然了,只是总是埋怨不该干干净净出门,邋里邋遢回来。
我很不以为然。啥叫干净?这词于我来说就是个奇怪的符号,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儿童的世界就是开心第一,吃饱喝足为算,其他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也没有意识和能力去计议,怎么畅快怎么来,怎样放飞心情怎么野。
但很快野出事儿来。
起因是在一次与小伙伴们分班打仗时,我的脑袋被人打破了,捂上去,再把手看一看,殷红的血,不由得号淘痛哭。
这可是平生第一次流血,而且越哭觉得脑袋越疼,于是大家作鸟兽散,我是一溜烟儿跑回家,生怕小命没了。他们也一道烟儿没影了,怕因此而挨揍。
家人心惊肉跳火速带我去医院,还好,只是破了头皮,很快包扎好并叮嘱静养。
但玩野的心如何能静?在家呆了几天,被圈得心烦意乱,摔东西,踢板凳,高声吵嚷还闹起了绝食(说是绝食,只是到饭点故意不吃摔脸子,过后饿得不行,还是大吃特吃的)。大人被缠不过,只好让步。
姐姐说:“娘,随他。尝到了野的甜头,想再圈住,难度不小。”
父亲说:“天天怕这怕那圈在屋子里,也不是个办法。放养与圈养比较,长期来看,我看放养的好处优于圈养。”
母亲板着脸,瞪着眼把众人逐个盯了盯,最后把目光聚在我身上,良久,咬着牙说道:“小兔崽子,这次算饶了你。下回再惹出事,可仔细你的皮。”
听着母亲威吓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害怕,但她能允许我外出玩耍,什么仔细皮不皮的,那都不算个事。难道真下手扁我么?
很不幸,很快这个疑问得到了解答,母亲开始了落实她的惩罚。
一次与小朋友们夏天偷着跑池塘里洗澡,有一与我同龄的男孩跳下池塘,再也没见出来。
我本来也蹲在塘边浅水处准备往前跳,那一刻多长个心眼,就是待他出来后问问他水深不深凉不凉,好作个参照。
左等右等不见他露头。好长时间过去,我害怕了,扭转身光着屁股往岸上跑,边跑边嚷:“救命啊,淹死人了啊!”
一边洗澡的孩童们也纷纷上岸,三两下穿上裤头背心,随我一块儿鼠蹿而去。
这个事件的结局是:那个小孩用渔网打捞到半夜,才网上来尸体。
我是在半夜被母亲拧着耳朵,在凉席上揪起来,屁股被小竹片打得生疼生疼。
多年后我猜想,一定是母亲得知事件真相后,惊魂不定,难以入睡,故揍我来安心。她肯定惊恐地想:倘那小孩是我,该是多么可怕,是得及时好好教训我的时候了,而且还刻不容缓。
不过,虽然挨了揍,暂时老实几天,时间一长,我还是我,真是哈士奇的脑子记忆不超三秒,什么淹死小孩,鬼捉小孩等等那都是唬人的,很快抛之脑后。
我依然快乐着玩,疯着野,回到家中时衣服歪斜灰头土脸,那已经算是起步价,更多的是不是脸上被人抓出血道道,就是瘸着腿或者揣着骨折的小胳膊回来,让母亲成天心惊肉跳,又气又怜。
她除了训斥我之外,还乱发脾气,痛斥父亲:“这就是你说的放养的好处?”
父亲一脸的无奈,争辩道:“那你说咋办?圈不住,放不成,难道把他成天拴在裤腰上?”
母亲拧眉瞪眼了好半天,忽指着父亲说:“你,从今天起,戒烟戒酒。”
父亲大吃一惊:“为啥?”
“省钱!“母亲坚定地说。
“干什么?”父亲一脸的疑惑。
“省钱,请个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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