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有音,上海人,生于1977年,集作家、导演、编剧等多重身份于一身。爱好探险、徒步,画和诗都极有韵味。《沙海无门》是我读吴有音的第二部作品,与《南极绝恋》不同,《沙海无门》是一部以北宋和党项族纷争为背景的历史题材小说,讲得是两个男人的故事,与爱情无关。
相同之处,两部作品都设定在极端的自然环境之下,故事障碍、冲突浑然天成,主干脉落清晰,人物谱简单易读。
吴有音曾在接受采访时说:世上丑恶的东西那么多,他愿怀书生意气,以蚍蜉之力,来书写真善美。这是他的坚持,他的执念。所以,这部作品仍然是一个关于“善念”的故事。
浓缩经典 陪你读书——吴有音《沙海无门》1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故事发生在北宋第四代皇帝赵祯年间。张三,北宋一介草民,吃喝嫖赌样样不沾,当兵只为混兵饷养活老婆孩子。他最大的人生理想就是回家置上五亩薄田“光宗耀祖”。李四,党项族部落首领李元昊(羌族的分支),后为西夏开国之君,天生帝王之才,12岁杀虎用虎骨做笛,一心扩充疆土,创建西夏文明。
燕雀对鸿鹄之志,两个男人,一匹马,困于八百里大漠狂沙。这沙漠的名子叫“大患鬼魅碛”(今“库姆塔格沙漠”),曾是玄奘法师取经之路,位于甘肃省西部,东接敦煌鸣沙山。
张三是荒年募兵入的厢军,在一次护送十几个舞姬劳军途中,遭遇党项军伏击,致使舞姬们被掳走。其中一个叫白纻的舞姬,是宋仁宗宠幸的女人,丢了她,张三回去就是死刑。于是,他沿着甘肃一路逃到边陲鸣沙堡当雇佣军,原想多攒几个军饷,回老家守着老婆孩子过田园生活。
不料,党项军屡犯边境,战火一触即发。
张三是一个兵油子,什么一寸疆土一寸血,都和他无关。他这条小命要留着养家糊口。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张三带着罗盘、干粮和水,逃出军营。
他打算穿越无人敢走的大患鬼魅碛,经敦煌逃回老家。无奈人算不如天算,徒行第一天,罗盘和干粮就被漫天狂沙卷走。只剩下二十斤水。
不过,随后张三在大漠中捡到一匹党项铁鹞子兵的战马。有了马,张三便可以活着走出大漠。可没等他扯开腮帮子乐呢,就又撞上了兵败于此的李元昊(化名李四)。
两个人,一匹马,还有只够一个人走出大漠的水。
对于生的渴望,让人性的善恶美丑展现的淋漓尽致。
李四目露凶光,举刀便砍,他要抢张三的水和马。
张三不是李四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不停绕着战马躲闪。眼见张三吃了亏,战马尥起后腿直接踢断了李四的肋骨。
李四倒地求饶,让张三用镣铐锁住他。他会辨别方向,如果没有他,失了罗盘的张三,走不出茫茫大漠。
就这样,李四辨别方向,张三有水有马,两人资源共享,在黄埃漫天、白骨委沙之地,斗智斗勇,互相牵制。
走到白龙堆,两人破狼阵,吃狼肉喝狼血,同生共死,患难与共。最后断粮断水,身为西夏国王的李四,不得不喝张三的尿续命。
生死面前,甭管你是善恶忠奸的一代枭雄,还是智愚清浊的一介草民,众生平等。
张三心怀感恩,不忍杀救过命的战马。李四笑他妇人之仁,“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
李四挥剑割开马脖子,出于求生本能,渴得只剩一口气的战马突然跃起狂奔,须臾间消失在漫天黄沙之中。
马没了,尿也喝干,生的希望越发渺茫。
李四的腿,在破狼阵时被咬成了重伤。他说,要不是因为这条腿,他定会杀张三喝血,撑到小屯城。
张三听得后脊发凉。
但现在,李四让张三喝他的血。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都死。李四拿出一方金印给张三,教他辨别方向,让他撑到小屯城,找国舅卫幕山喜报信。
剑在手,张三的腿却抖得如筛漏。他没杀过人,根本下不去手。就在此时,消失几日的战马重新出现,马凭记忆为两人找到了水源。
天意不绝。
不但有水,湖里还有鱼。
浓缩经典 陪你读书——吴有音《沙海无门》2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李四重伤昏迷,张三原可以骑马离开。但他选择留下来给李四疗伤。昏迷中的李四道出了进攻敦煌,直取大宋的计划。张三听者无心,却招来了杀身之祸。
事关雄图大业,李四腿伤初愈,便伺机灭张三之口。千钧一发,轰雷阵阵,夜空一道闪电劈下来,接着狂风大作。老天似暴怒李四恩将仇报。
张三气得大骂,两人扭打在一处,李四看准时机飞起一脚踢到张三下巴上,致使张三咬断舌头,晕死过去。
李四拔出宝剑,扬手割掉了张三垂在外面的半块舌头。
这下李四放心了,他将张三捆在席子里拖在马后,带出沙漠。
自此,不会说、不会写的张三,成了李四的人肉收听机。
李四承诺张三紫袍金冠,荣华富贵。张三暗下决心定要报割舌之愁。
两人历尽劫难逃出“大患鬼魅碛”到达小屯城。
不想,驻守小屯城的国舅卫幕山喜备战谋反,途经之人,均被抓做苦役。两人刚出鬼门关,又坠入了阎罗殿。皮鞭抽打之下,人如畜生被奴隶豢养。眼见一批批苦役或累死或被杀,李四伙同张三,在其余部的帮助下逃脱。
李四策马搬兵,留受伤的张三在尸坑里等待。眼前的一切,如人间地狱,被屠戮的尸骸堆积如山,尸臭熏天。张三换上被李四部下所杀军兵的衣服,爬出尸坑,躲入山顶的佛窟。
或许冥冥中早以注定,当初他因为护送舞姬白纻不利,才跑到鸣沙堡做雇佣军。
而此时,躲在佛窟内的张三,却幸得上山拜佛的白纻点拨,趁深夜守军松懈逃出城。
天也,命也!
刚走到城门口,张三就撞上搬兵回来攻城的李四。此刻,白盔罐甲的李四,已不是沙漠中问他还有没有尿喝的刍狗。他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山河的西夏国主李元昊。
两人立于城楼上,张三目睹李元昊指挥铁鹞子军团血洗小屯城,砍下篡权国舅卫幕山喜的头颅,又含泪将与国舅同族的母亲赐死。就连身怀六甲的妻子,也因同族,将在生产后被坠入黄河。
弑母杀妻,张三看得不寒而栗。
接下来屠城的场面,更让张三想到了李四说过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成战车的尸体推出小屯城,国舅手下军兵一个不留,空气里飘着浓重刺鼻的血腥气,杀声震天。
李元昊兑现承诺,封张三正三品,紫袍加身,黄金两箱,又将掳获的舞姬白纻赐给张三。表面看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实则想用荣华富贵收买张三的妇人之仁,收卖他心中的“五亩簿田”。
五亩簿田,如何抵得过万亩良田?糟糠之妻,如何抵得过绝色佳人?张三是个俗人,面对诱惑不可能不动摇。罗衣尽褪,色字当头,美人在怀,软香如玉......倏忽间,白纻佛窟搭救自己的画面窜入脑海。
他停住手,穿衣下床。
“色心不除,万法不存。”这一关,他算过了。
不日,大宋使节来访,让李元昊归还侵占的城池。来使一忠一奸。忠者,名叫韩信,大义凛然,宁死不屈。被李元昊下令活活腰斩。临死前,韩信爬到铡刀旁,硬是把自己跪着的下半身掰直。
奸者,则被放回去,劝宋投降。
这一幕,深深刺激了张三。如他所说:“义这玩意儿常要用命去换。”
一语成谶。不久后,他也将为了“义”字拿命去换。
浓缩经典 陪你读书——吴有音《沙海无门》3
大丈夫终有一死,或以鸿毛或以泰山
李元昊预砍下白纻人头,向宋仁宗宣战。他起兵之日,便是白纻身首异处之时。为报白纻佛窟搭救之恩,张三用李元昊赏他的两箱黄金,买通打扮成商人前往敦煌打探的两名党项军兵,将白纻等舞姬裹在地毯里带出小屯城。他潜入李元昊帐内,预偷其白袍混出城外。
躲在暗处的张三,有数次机会报割舌之愁。可那些两人在沙漠里九死一生的记忆纠缠不去,让扣在悬刀上的手颤动不已。
张三心软了,他拿走两人共饮过狼血和尿液的骷髅碗,还有李元昊的作战图,悄无声息的逃出城外,与买通的两名军兵汇合。
张三交出两箱黄金,带着白纻等舞姬逃向“大患鬼魅碛”。
佛经中说:“贪心炽盛之人无恶不作。”
的确,两个军兵得了黄金,又欲夺美色。可也因贪念,让两人最终暴尸荒漠,人财两空。
张三料定李元昊会带兵来追,他原本有充足时间逃到敦煌,现在为救白纻和受伤的舞姬耽误了时间。前路漫漫,追兵在即,紧急关头,一群人转投鸣沙堡。
老天似和张三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当初他驻守鸣沙堡,为了不上战场,当了逃兵。如今鸣沙堡守军在奸佞使者的煽风点火之下,全军弃城逃跑。
生死抉择,张三没半点犹豫,他让白纻等人继续逃往敦煌,自己留下拖住李元昊的追兵。这是他的“仁”!
城门关闭,张三借着夜色唱起了空城记。他要在鸣沙堡死守到天明。从撞见李四开始,两人就斗个不停,但这次他知道在劫难逃。
鸣沙堡就是两人决战之地。
眼前又浮现使节韩信被腰斩的一幕,人活一口气,如果死了这口气还在,就成了气节。
张三以必死之心,以一抵百,又射又炸、火烧油浇,杀了七十多个铁鹞子骑兵。城下追兵人仰马翻,城上张三孤军奋战,身负重伤。
天光拂晓,张三整个人血肉模糊。他将鸣沙堡归义军大旗捂在血流如注的肚子上,望着晨曦中殷红的朝阳,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天亮了,白纻她们逃到了敦煌。
任李元昊一代枭雄,刍狗张三赢了。
这一刻,张三不再是北宋的逃兵,他是有情有义的爱国英雄。
“义这玩意儿常要用命去换......”张三死了。
以刍狗之念,重于泰山。
十二年后,西夏开国之君李元昊,因夺了儿子的婚妻,被复仇的儿子削掉鼻子,痛极而死。
享年四十六岁......
PS:整个故事读下来,处处暗藏佛理道义,寓意深厚,合上书本,仍觉得回味无穷。 或许因为作者本身就是位导演,所以文风很有电影的质感,情节转折处写得干净利落,毫无赘言。尤其是景场描写,细致入微、气势恢宏。狼群、尸坑、屠城,让人看得血脉喷张、汗毛直坚。假如拍成电影,定会如好莱坞大片般震撼。
最后,不得不说,作者的后记写得深邃动情,完全满足了读者对创作过程的好奇心。犹记得读《南极绝恋》后记时激动的心情。我想,每创作一部作品,都要实地体验才着笔的作家不多,吴有音算一个。他在写《南极绝恋》时,三赴南极,一赴北极;在写《沙海无门》时,徒步库姆塔格沙漠,那些出自张三、李四之口的话,让我很容易摸到作者的影子。由此,更平添了几分敬慕之情。
2019年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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