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台诗案”结案后,苏轼被贬黄州。大年初一的,就拖家带口地踏上了前往黄州的被贬之路,这样的境遇,别说亲身体会,即便想一想也觉得很悲惨。一般人在这种境况下,恐怕且得悲悲切切一阵子了,或者就此消沉下去,一蹶不振,也很可以理解。
寂寞愁苦是失意的人对世界的一种本能反应,但是,我们的苏轼绝不是一般人。苏轼在给他的堂兄苏子明的信中写道:
吾兄弟俱老矣,当以时自娱。世事万端,皆不足介意。所谓自娱者,亦非世俗之乐。但胸中廓然无一物,即天壤之间,山川、草木、虫鱼之类,皆是供吾家乐事也。
这是多么旷达的情怀啊。是啊,人生快乐的奥妙是什么呢?只有把万端世事都不要看得太重,才可能在这天壤之内,随时获得“吾家自乐”的事情。
苏轼就是这样的人,他天性好动,爱热闹。按照长期以来的习惯,在闲暇的日子,他总要有三五个好友谈笑、聊天、开玩笑啊,这才开心。
黄州地处偏僻,信息闭塞,初来乍到的苏轼也难免有些落寞。但是,在度过了最初的那一段极度愁苦的日子之后,苏轼就开始想法子自娱自乐,自寻其乐了。他经常扁舟草履,放浪于山水之间,与田边的农夫、河边的渔夫、山野的樵夫,还有市井的商贩,随意地说笑、聊天,无拘无束。
到了五月底,苏轼一家住进了临皋亭。临皋亭是本属于官府的一个水上驿站,紧邻长江边。这就让苏轼找到了一件乐事。
是什么乐事呢?
没事的时候,苏轼就会独自跑到江边,捡上一大堆小石片,打水漂玩儿。哈哈,这不就是乡下儿童经常玩的一种游戏吗?你可别小看这游戏,要想打得好,那是很需要技巧的,玩得好的,是可以让石片在水面上连续跳跃十几次的。
谁能想到,堂堂苏大学士,在被贬黜期间,工作工作没得干,工资工资没得拿,住处简陋,吃顿饱饭都成问题,远在穷乡僻壤,眼前是一摊子糟心事,竟还有如此童心,每天认真练习打水漂,成为了一个打水漂的高手。
这种旷达、天真的普通人的生活,反过来也极大地缓解了苏轼紧张的心情。他眼中的黄州山水是这样的:“风涛烟雨,晓夕百变,江南诸山,在几席之上,此幸未始有也。”意为:风涛和烟雨,从清晨到傍晚,百变不同,江南的山山水水就在我的席边和岸边,真是从未有过的幸运啊。
而苏轼此刻眼中世人是什么样呢?普通的人是什么样呢?苏轼“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是好人。”这就是苏轼眼中的芸芸众生,他这种泛爱世人、万物的天性,使他在不知不觉之间有了一大群年龄不一、地位悬殊、性情各异的朋友。
对江山风月多情而浪漫,对世事人生旷达而泰然,内有天纵奇才、超凡慧根,外又有人生的雕琢、打磨,这就是苏轼。正是在黄州,苏轼完成了他最为著名的一词两赋,写下了关于赤壁的绝代天音。这些,就让我们留待下回欣赏吧。
以上内容来自于《不合时宜——东坡人文地图》。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