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六的天气甚好,蕊小妹赶着回家换了衣裳化个淡妆,跑到我们皇家大科院去拍美照了。等买醉的斜阳快要归家的时候,我带蕊小妹去了我经常散步的一座小山坡。这座小山坡很少有人去,因为我从来没有在那里遇到过旁人。
前几日秋雨绵绵,主道上青石板相连的缝隙都长出了厚厚的一圈青苔,形成路上一个个方形的相框,把我们的脚印留在了里面。我拿出手机,说:来,给你隆重推荐一首曲子,《梁祝》。
当小提琴里飘出的两只蝴蝶在小山坡缠绵嬉戏,流泻的音符让小山坡更加静谧。我们默默地慢慢地走着。
走到那条我最爱的竹林小径,两旁高高细细的竹子都向上往对面倾斜过去,竹尖相互交织,把小径温柔的覆盖起来。尖细的竹叶在这个季节也是开始泛黄变黑,渐晚的天色在竹林遮蔽下透过来的朦胧光线让这条小径愈发幽静。
我停了下来,跟蕊小妹描述我曾很多次就这样停在这里,耳机里也是这首《梁祝》,我会闭上眼睛,看到琴弦上的蝴蝶在舞蹈,看到一块芳草地延展到我所能感知的最边缘。我眯开眼睛的一条缝,上下的眼睫毛就像这片顶部交织的竹林,因为蒙了一层薄薄的泪水的缘故,把透过来的斑驳日光拉成一条条密集的光束,如一道珠帘隔开自我和他物。当《梁祝》到了化蝶那一段,我在其中,我在其外。
蕊小妹也学着将眼睛眯成一条缝,过了一会儿,说:真好听,让人看到蝴蝶起,蝴蝶去。
然后她问我:这是谁的曲子?
我说:余丽娜的小提琴协奏曲。
她说:我是问谁作的曲子?
我愣在那里。
我是高二的时候在语文老师的引导下第一次接触到这首曲子,可这么多年以来,我只记得我听的是余丽娜的小提琴协奏曲,至于作曲者是谁,却没有去想过和记忆过。
蕊小妹说:你这么爱的曲子,居然不晓得是谁的作品,却只记住了那个因为这首曲子而发光的余丽娜。
《梁祝》随蝴蝶飞走了,我赶紧查百度。
化蝶入梦星期天午饭过后,蕊小妹就要返校了。这孩子从小瞌睡就多,高中住校以来每天都喊睡不够,返校的一个多小时的路上,她听着音乐就会睡着,到学校了我再把她喊醒。往日,我们听的都是蕊小妹手机里的欧美歌曲,今天,她说:放《梁祝》。
我们设置了单曲循环模式。
我开车,她坐在后排,头枕着枕头,盖着小被子,音箱里飘出的音乐,仅仅是三分之一的音量就足以盖过窗外车马的喧嚣。没一会儿,蕊小妹就睡着了。《梁祝》有将近26分钟,等第二遍结束的时候,还没到学校呢,蕊小妹在渐渐远去的弦乐中醒来,满脸的泪水。
不用问,《梁祝》已经入她的梦了。
蕊小妹说:今天这场午睡是最舒服的一场,心头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
梁祝化蝶,《梁祝》入梦,这算不算是对这部曲子最深刻的理解,算不算是对作曲者最大的尊重?
蕊小妹说:我最羡慕那些人了,可以在作文里写某某人说,某本书上说,而我,看了就忘了原句,忘了作者,甚至忘记了书名。但是我知道,蕊小妹在作文里已经把她看过的书融化进去了,她会写她的妈妈和她之间的目送,她会写自己的动物小说,她会在唐诗宋词里填进亲情友情,她会在橡树的意像里反思情感价值。
我也常常想不起我究竟看过哪些书籍,往往一本书翻开,才会记起那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我看到汪曾祺的人间本味,就想记录我的舌尖上的前尘往事,捧读水浒传,一股豪情上来就写一篇仿古文,里面只字不提汪老爷子,也没有水浒传任何言语的引用。这也是我不愿去图书馆或书店看书的原因,因为在自己的陋室,才可以看到大喜处就笑,大悲处就哭,有感处就写。
我和蕊小妹的书,基本都是干干净净的,很少有花花绿绿的笔记痕迹,字入眼,字入心。
“读书破万卷”,这也是一种“破”法吧!
听音乐也是如此。
听《梁祝》,我想起我那个语文老师,他不是我最爱的老师,相反却是我曾与之作对的老师,但我却因为这首走进我人生的曲子而记住了他。又或许我想成为他这样的老师,有情怀,不管是否被人认可,惟愿给一两个孩子留下可追忆的惘然情。
《梁祝》的创造者是陈钢与何占豪。
感谢他们,连接了我和我老师的师生情,延续了我和蕊小妹的母女情。没有记住你们的名字是我的过失,但我们都知道,将《梁祝》化在我的生命里,是我对你们最崇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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