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蚁锅上观

作者: 谦震 | 来源:发表于2022-07-18 18:37 被阅读0次

         

          人间烟火,碌碌之间,似乎食尽人间味,但却终不得其味。偶然回乡下,看见炊烟袅袅便侥有兴趣和城里的电光火气做了比较,竟发现其味有所不同。

          乡下柴火菜肴之别有异香,早已传之,进而已然成为定论。然而却不明原因。我厨艺尚浅,也不断间于城市与乡村下厨,所获滋味确有不同,但庸碌间却也不作探究。只是习惯了城市的抽油烟机烟尘遁消后,特别怀念乡下的缕缕炊烟,着实奇怪。或者因为味道,或是因为一种宁静而又空旷和包容?

            我亦曾见过都市夜晚八九点钟锅和铲碰撞,飘香的味道,渗透在老居民楼的夜空;而楼下也似乎华灯初上,人声熙攘,这样的菜香似乎是人们的一种喘息,灵魂于热闹间的一种短暂的休憩和调养;所以很快又被繁华热闹的声音席卷了。空旷悠野的苗头似乎甫一上升,就被别一种繁荣的汹涌给淹没了。最后人们在波涛滚滚的洪流中像一叶沉浮的扁舟,载着流向一种艰辛而又充满硝烟的茫茫中去了。

            我还在呼啸的列车上经过厨房,在疾驰的山川河流中,餐车厢里的油烟味有时扑面而来,有时甚至放上呛人鼻息的辣椒,双泪和鼻涕不禁簌簌而出,咳嗽及喷嚏齐作,真是使然也,或者是必然了!羁旅在外的游客,在摇摇晃晃中经受考验,然后风尘仆仆奔向前方或者归程。在旁观者看来,这盘踞而飞动的巨龙,在山野或渊谷中呼啸,极为得意地前行;然而他们不知道,这巨龙也幽隐着人间的归心似箭或忐忑怔忡吧!回归与奔向的味道,恐怕是人尝至都要有所深沉吧!

          而唯有乡下的炊烟,它是空旷的,悠野的,也是自由的。它像一首不受拘束的散文诗,那么唯美,却又那么的充满意蕴;同时是那么灵动,那么的温馨,更是那么的让人留恋。

            城市的大多数是小锅,人类的工业文明足以源源不断地促使火源稳定和热力十足,而煤气灶或天然气灶也很让人便捷地控制火候。这让人觉得面对小锅,人类已然是宇宙的主宰,甚至有时候我也会飞锅,菜肴在这样的控制下忽热飞腾而起,又不得不在人类的操弄下自由落体,在火光电石间,菜肴仅有的油烟的宣泄有被哗哗的抽油烟机掳了去,最后菜肴被不情不愿地被端上了餐桌。这好像一个人被剥夺了许多东西,被扣押被传唤被软禁,最后赤裸裸地摆在餐桌上,也可能就没了那种香味吧。特别是小城,也只是在倏忽间听见几声交响,便在楼宇间销声匿迹了。

          乡下的大锅全然不同,人在锅的边缘上就会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会感到常在城市小楼里炒菜的双手无所适从,于是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谦卑来。或许只有这时候,人才会感觉到自己是茫茫宇宙中的星尘而已吧!但正因为这样的空旷阔大,甚至是听着自己的回声似的,人更显得自由了。这样的自由充满灵韵,它飘荡、降落;却又特别安稳、踏实。如锅中烟雾腾腾,人似乎在烟波浩渺之蓬莱游走,倘若信念不坚,那么便会迷失方向似的。若把乡间的至味作为信仰,那么在此间变得真味,直至菜熟飘香,便已然成仙了。

          锅中的燃料是难寻的,成如容易却艰辛。放以前是芒箕,需要在山上刀砍绳捆,然后就要用一条中间粗两头尖的木签挑起(修得好看的,仿佛一条枪,甚至有点被磨得滑亮可鉴),远远看,就像两座翠薇小山徐徐而来;等停在院落中未及解开便成了我们儿时的“城堡”,在其中上窜下跳或扑腾闪跃,乐难穷尽;及放进厨房,早已充斥大半个房子,变成了猫狗甚至蛇鼠藏身之地。及尽大灶间,熊熊大火燃烧,恍然人间熔炉;等所有的芒箕都燃尽,会发现所在之地散落许多“活宝”,狗猫鼠已然散去,剩下的多是儿时藏着或难寻到的许多玩物如砖块、或鹅卵石或玻璃球或久藏的弹弓之类不一而足。

          及至如今,工业发达,果林毁弃,树木多有,车辆方便,伐木工具轰鸣,便由木柴代替了。偶尔在村巷间也有斧劈刀破的响声,只是远去了马蹄和牛羊的鸣叫而已,取而代之的是汽车来往疾驰。那些木柴便井然有序地层叠而起,仿佛大厦楼宇了。孩童们也有了各种先进漂亮的玩具。与此同时,煤气灶早已走进家家户户,只是乡间的人们却难以舍弃那种柴火的香味,一边煤气,一边柴火更加方便,选择更加自由。

          但无论是柴火或芒箕,要控制就得看灶,操作起来并没有那么便捷。倘若不会烧火,尝尝需要爆炒的关键时刻火已经变小或熄灭。或如果没有人烧火,也只能两头兼顾,一边看灶,一边炒菜了。烟熏火燎之际,要出飘香的菜品很不容易,甚至刚学会炒菜的煮不熟或炒焦的也有之。若是身经百战之士,定然让菜肴香超凡尘,再添上荔枝或桂枝柴,更加让人垂涎欲滴,欲罢不能了。这样的菜肴,需要人的气息,人们必须俯就于灶前,点燃柴火,在明灭之际还需要用火筒吹生火来跟上炒菜的节奏;于是人们不但练足了肺活量,也在大锅只想的火苗中增添了人的能愿与期待。此种菜肴和烟火,便是乡情的凝结和游子的牵挂了。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人于夕阳西下之际,岂能不羡慕或挂念这样的小桥流水人家呢?城里的喧嚣狂妄和乡下的谦冲醇厚,也就铸就了不同的灵魂吧。常食城中之味,人常常忘记当时怎么出发。而常常回归乡间至味,人们心魂便得到滋养乃至重生。或许这是乡间饭菜特别香的原因吧。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挥手作别了往昔的牛羊,但仍希望楼房上的炊烟继续袅袅,如蓬莱仙境般的大锅中依然飘出人间乃至宇宙间灵魂的乡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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