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侍御史钱方义,是以前华州刺史、礼部尚书钱徽的儿子。唐敬宗宝历初年,他独自居住在长安常乐坊。
一天晚上去厕所时,没有童仆跟着。忽然看到一个蓬头黑衣人,有好几尺高,向他一步步逼近。
钱方义开始很害怕,想跑,又觉得鬼神来了跑也没用,就强作镇定地说:“您不是厕神郭登吗?”
对方回答:“是的。”
钱方义说:“我们分属不同世界,为何要见面。我常听人说只要有人看见您,没有不死的,难道是我命该如此才看见您?还是您本来就想害我呢?我家在华州,姐姐也在这里皈依佛门,我一旦突然死在您手里,命不足惜,但做弟弟的情分还没尽到,能容许我向姐姐当面辞别吗?”
蓬头人又说:“我郭登不害人,出来次数也有限,那些看见我的人活不了,是因为他们阳气不足,致使夭亡,不是我杀的。不过我有心事,想托付于人,所以好久不敢出来。考虑到您是贵人福大命大,正气充盈,即使看见我也不会有祸患,才敢出来求助。”
钱方义问:“求助什么?”
郭登答道:“我担任现在这个职务很久了,按业绩应该升迁,但因为福气少,必须得有人帮忙。贵人您要是能为我用金字抄写《金刚经》一卷,并且诚心表白,回向给我,那么我的职位就能稍有升迁,以后一定报答您,我不敢说谎。”
钱方义说:“好。”
蓬头人又说:“我的阴气侵夺了您的阳气,您虽然福分盛,不至于得病,但也会有稍微不舒服。您需要马上服用生犀角、生玳瑁,用麝香堵塞鼻子,这样就没有痛苦了。”
钱方义来到厅堂,就感到胸口极端憋闷,几乎站不住,于是立刻服用麝香等药物并堵塞鼻子。他父亲的门人王直温,与钱方义同住在一个街巷,曾长时间在江岭任职,钱方义飞书向他求得生犀角,又服用了,很久才安定下来。
第二天一早,钱方义找来抄写佛经的人,命他们抄写了三卷金字《金刚经》,并且给他们很高的报酬,让他们早点抄完。完工后,还向和尚布施斋饭,赞扬歌叹,然后回向给郭登。
后来又过了一个多月,钱方义回到了同州别墅。下马后正要休息,有位姓裴的老人,家居鄂州,十年没见面了,忽然从大门外进了来,直接来到阶下。钱方义赶忙向前给老人行礼。
老人说:“有客人,你暂且跟我出门来。”于是老人就向前走,钱方义跟在后边。等到了大门口,老人就不见了。只看到一位身穿紫袍拿着象牙笏的人,穿红紫衣服的随从有几十人,在门外等候,低头看那人的长相,原来是郭登。
郭登收起了笏板,上前拜谢道:“卑职待要升迁,只需《金刚经》一卷;贵人您心地仁厚,特别抄来三卷。现在我的功德极多,越级升迁了几等,职位尊崇,爵位高贵,这些都仰仗贵人您的帮助。我的职位虽然已经迅速升迁,但厨师还是原来那一个,先前那位厨师,实在就像是开臭鱼铺子的。
现在一旦脱离了原职,再去吃他做的饭,才明白以前的生活是有多么的痛苦,几乎不堪忍受。贵人您能体量明察,再为我诵读七遍《金刚经》,我就能换个厨师了。我将终身铭记您的恩德,什么时候都不敢忘记!”
钱方义说:“好。”又问那位老人在哪里。
郭登说:“那老人在江夏病倒了,今天晚上正处于病危状态。我们神道求人,所求之人若不是亲近的人,不能自己前来,所以我才让与你相识的老人过来,他刚才已经先你一步回去了。”
接着郭登又说:“厕神每月六日、十六日、二十六日依例要出去巡查。这一天谁要是遇见厕神,就一定会有灾难;人要是看见他,就会死掉;厕神看见人,人就要生病。上次的一个高官已经病了三十天,大概是因为我巡查完将要回去的时候,他见过一面。亲戚之间,也应该回避。”钱方义接着又问了一些问题。
郭登说:“阴间的差役,大都福报薄,没有地方搞到吃的东西,常常挨饿。您若真心关怀他们,连同他们一块祭祀,您的善心我们不会忘记的。所见的全部差役,他们都会暗中帮助您,一定能让您避免灾祸。”
钱方义说:“阴阳两界不同路,相遇一次都是偶然的。但每一次与您相见,我都会不舒服好几天。您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希望您能托梦给我。关于让我为您诵经的请求,天亮为期。”郭登便恭敬地答应着离开了。
等到天亮时,钱方义就召集来自己所礼敬的和尚念了四十九遍《金刚经》,又明确把美好愿望回向给郭登。念完经,钱方义梦见郭登说:“本来请您仅念七遍,您却将数量增加了六倍。这功德累积起来,都可以享用天厨了。您若是有难,一定要先告诉我。不然的话,我不敢频繁地来找您。泛祭的请求,请不要遗忘了。”
我李复言先前也听到过这件事,但不清楚详情。大和二年秋,与钱方义的堂兄以及河南的一位兄长不久前谋求岐州的举荐,在路上的馆舍停留,早晚都在一起,晚上聊天时谈到奇闻异事,所以才了解到这件事,因此能够详细地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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