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这边盖房子时,区内只有9个村,其中最偏最穷的是孙家沟。考虑到父母对土地的依恋,估计孙家沟的改造速度会滞后,便选择在这里盖了4间房子,套了院墙,做了个铁栅栏门。房子盖的很简单,垒墙的砖没用沙灰,用的是泥浆,图拆的时候省事。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住,是自己。拆,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房子盖好了,父母也没有搬的意思,倒是我心急。隔年的初春,回家去劝父母搬家。母亲象似做梦一般,“真要离开住了一辈子的地方?要是去住不上来再搬回来?那样多叫人笑话?”
“怎么会住不上来?你们自己住,只是离我们近一些,大家有个照应。”
“古语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有多少与儿女住不上来又失了老窝回不去的?”
“那是他们,我们不会。”
我这次回来是想让父母把家里不用的东西都处理了,只带母亲的嫁妆搬家,那是如命一般的重要。
我先着手清理自己的东西,一大箱书刊,当年订的所有小说选刊,历史研究,还有一些书籍,抠去名字,当废纸卖掉。
又把母亲大柜,半柜内的所有衣物统统抱到院子里,把自己认为没用的扔到一边,剩下的没几件了。那一堆衣物有父母穿破打补丁的,有我们小时候的,也有前几年我们淘汰拿回来的,确实是没用的了。总不能把这些东西再搬到新家,收藏起来吧?
母亲看我挑拣,只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是凝重的。我说让门口的人来看看,有用的他们拿去,没用的卖给收破烂的。
“什么是没用的?居家过日子哪有没用的?”
两个柜子基本是清空了。我对母亲说把坛坛罐罐,瓷缸大瓮,铁锨锄头等家把什,也都处理了,到那里用不上,带着没用,该处理的都处理了,搬家的时候省事。
“哦,我家的东西都有用。”
第2天早上我醒了,从窗上看到母亲在院子里,从我挑剩的一堆衣物里,拿起一件儿抖一抖,头歪向一边儿端详半天。把衣服搭在一只胳膊上,又拿起另一件儿。还是看过来看过去的。
我一看这是不想扔,心里窝着火,便带着情绪说,一件衣服一个故事,一个故事能想半天。那就一个一个的想,想明白了再说。
看来我的打算是不打自散了,扔不了,都不舒服。
我回来后,不打电话,不写信,300里的路程再没回家,过节也不回去。想用这种冷处理,让母亲知道多余的东西不能带过来。
你以为这较劲有用?自恋了。
母亲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弱项是出远门之前的夜里睡不着觉,我也是。
确定了搬家的时间,没告诉父母。当天早上打电话回去,今天搬家,车一会儿出发,我不回去了。
父母措手不及,没一点思想准备。车到了,找几个人来装车,除了留在家里的部分家具单独放东屋里,余下的所有全部被划拉到车上了。那时母亲也不由自主了,任凭人们往车上装。反正是大货车,大缸小缸,米缸面盆儿,都被放到车上了。反倒是我那个泡菜坛子,栀子花该拿来,却没拿。
后来发现一个纸盒子里装的竟是破衣服撕出来的破布片,还有两张打好的布壳子,以前做鞋底用的。
那一堆难舍是母亲岁月的记忆。是母亲岁月的沉淀。确实是故事,是母亲才熟悉的故事。她的不舍,不在物而在浸润在物里的情思。
当时我不能理解,而今我懂了。我很清楚,我在好多方面,早已变成了母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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