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神雕》中的一个小细节

最近为了找一句对白去重温《神雕》，翻了几个版本的电视剧都没找到这句台词的还原，于是我重新打开了原著：

黄蓉道：“襄儿，妈这全是为你好，你如不听妈的话，将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她见女儿秀眉紧蹙，眼现红晕，柔声道：“襄儿，我再说一回事你听，那是你杨大哥之父杨康的作为。”于是又将杨铁心如何收穆念慈为义女，如何比武招亲而生下杨过、终于伤心而死等情一一说了，最后道：“穆念慈姊姊品貌双全，实是一位难得的好女子，只因误用了真情，落得这般下场。”

郭襄道：“妈，她也是没有法子啊。她既欢喜了杨叔叔，杨叔叔便有千般不是，她也要欢喜到底。”

——《神雕侠侣》三联版 第三十七回《三世恩怨》

当初看书的时候一直非常感谢襄儿说出这句话，因此觉得她是懂爱之人。

当然这其中有八成是我对小王爷的偏爱在作祟。

如今再读依然心有戚戚焉。郭襄有无所不能的爹和娘，在少年不识愁滋味，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年纪遇见了神雕大侠这等样人，便在他的光华中沦陷沉醉。姐姐郭芙在桃花岛长大，自幼无忧、娇纵自负；而生于兵荒马乱的郭襄，真挚豁达，直爽豪迈，一派天然。

从母亲的口中听说杨叔叔的一生作为，必然是为世人所不容，连她的大哥哥都因为有父如此而羞愤难当。可她小小年纪，竟然会说出“纵有千般不是，她也要欢喜到底”这句话，她能懂得杨婶婶对他的从一而终，大概是她自己也知道，情到深处无怨尤，是非正邪转头空。

这句“没法子”，何尝又不是襄儿的内心写照。当初在风陵渡听得神雕侠的英雄事迹，她心潮澎湃，便要去相见这样好的人；亲眼见到偶像如何行侠仗义后，迷妹之情如同火山般爆发；得知他与爱妻分离，独自等候十六载，更让初涉江湖的小姑娘深陷不可自拔。

世人皆慕你光芒万丈，我独恋你情深似海。

直到郭襄生日当晚，再次见到他带着精彩纷呈的铺垫和一身光环从天而降，散场后听母亲黄蓉说完郭杨两家三世恩怨，襄儿内心如何激荡，如何心疼，可想而知。

有故事的人总是令人难以抗拒，悠悠往事加成的悲剧意味，更令人沉醉其中。她没有经历过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却在遇见欢喜之人时，恨不得已经脑补了和他度过一世。

所以她还说，“我若是杨大嫂，便假装身子好了，让他服食丹药”。（这句话各版电视剧几乎都有还原）

所以当黄蓉怕十六年之限一到，杨过等不来小龙女，自己一家便有麻烦事；襄儿只知道大哥哥要自尽，我要去劝他。

所以当黄蓉替穆姑娘不值，认为她所托非人，一生凄苦；襄儿知道她其实是欢喜到底的。

就算他不是那样好的人，就算是举世皆斥的逆子，这世间上依然有一个女子爱他。

所有的电视剧都会拍，郭襄对杨过如何的仰慕暗恋，甚至于妈还非常忠于新修版，给她加了YY大龙女的内心戏。这段台词却是几乎连一笔带过的迹象也没有。

尤其这句对穆念慈的评价，虽短短一句，证明郭襄不仅聪敏，深情，还有一份最细腻和可贵的同理心，懂得悲悯，与无分别心。这段细节没有任何剧本做还原，实在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