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伟大的画作,其实也不过是画家潜意识语言的表白
看画,其实看懂的都是画者的心思
“我回来那天,去哪找你呢?”朱固励认真负责敲出的字,低调地出现在屏幕上,而我却正在望着窗外的月色。
这句话表达出一个正在恋爱的男子,对与他相好的女子略带急切的想念。也默默显示出,那个女子,并没有那么略带急切。甚至,她的感情,跟急切完全沾不上边。所以不是“我回来那天,你在哪等我?”而是一个辛苦的刚下火车的人,“去哪找你?”
“说不好,你到了再联系吧。”我把这几个字淡淡敲出来回车,然后继续望着月色。
这种污染的程度,能有月色,太不容易了,当然要趁机多望几眼……我痴痴地托着腮斜着眼发着呆,余光却发现手机屏幕的亮光,盖过了月色。
「听说你对我没感觉?真的?那你还愿意跟我去画展吗?……罗想」
看来今天真董不芯的反馈,已经通过任天堂和汪淡颜,传到他那里去了。
「呵呵……被介绍人直接问时,是觉得少了那么一点……」我故弄玄虚。
「那你还愿意跟我去看画展吗?」
「这倒是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看看你能不能把欠得那点感觉补上……」
我凭着一股斜劲,要把董不芯的回绝,给反转过来。这个“阴谋”为了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明天下午你有空吧,那个画展两点开幕,我去接你吧……」
「我明天会在上次见面的那个咖啡馆附近活动,你到那接我吧,1点半来得及吗?」
「1点吧,我担心堵车?」
「好,明见。」
和很多刚刚开始搞暧昧的相亲男女一样,我和罗想不厌其烦地按着短信,把明明可以用一分钟电话搞定的事,弄得有迹可循。恋爱专家说过,这其实是个调情的过程,比得就是谁更会拿捏忽远忽近的“距离”。男和女在这样一个低效间接的拉锯里,试探对方也解读自己。这个时候,短信发得越慢,词句选用越慎重,意味着你在这段感情里的胜算越大。
我替董不芯搞得这场暧昧,可不能输。
“嗡嗡嗡……”电脑屏幕上的对话框不耐烦地颤抖起来。
我忙着“短信距离战”,把与正牌男友的“QQ距离战”忘了——我果然不是个情场高手。
“在干嘛?我要睡喽,晚安哦!” 朱固励在怀疑中试图保持他朱古力一般的甜蜜味道。
“上了下卫生间……”打字撒谎真是太容易了,我爱异地恋!
“好梦哦……”用这三个字弥补一下我的愧疚吧。
就在我发送这三个字的同时,我发现“朱古力”忽然换了头像,貌似是在我和罗想短信来短信去的时候换的——现在的头像,是他的背影,分不清是在晨曦里还是在擦黑的黄昏,那个不高的南方男子的背影,本该透着十分文艺青年范儿的轮廓里,居然透着四分老男人才有的熟恁。
从画迹分析的角度,用这样的背影当作头像的人,排除视觉系的故弄玄虚,往往代表着复杂巨大的心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只得举重若轻的转过身,留下一个美好的背影。
但愿他那复杂巨大的心事,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当我强撑着一条淡藕粉的及膝小洋装,头发好不容易梳直的,和罗想挤在创意广场的电梯里时,我发现他这回没刮胡子,和他的自画像一样。不过我没时间看得太仔细,因为我正努力祈祷:不要遇见熟人!
我和其他人一样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而罗想很有责任心地杵在我右前方,摆开护花的架势。
“董不思!”这一嗓子好比汤姆发现了杰瑞。
那个熟悉的黑发中分的女人的脸不等我发现便挤入我的眼眶——齐质洁,我的“天枰座”好朋友,人送外号“气质姐”。
“你来这干什么?”气质姐优雅的发问,同时余光犀利的扫描了罗想同学。也便只有她,能在我穿成这样的情况下,把我毫不犹豫的认出来。
“我……”
“不思……”罗想果然善于在混乱中抓到重点……
我憨憨地朝罗想一笑,然后又干干地望了一眼气质姐,期待她有所顿悟。
“喔……你……你突然穿这么粉……我以为你是不思呢……不芯……”天枰座的姑娘就是很会看眼色!
“12层到了——”电梯默默嚎叫了一句。我们随着一堆人呼啦啦走出电梯。
天地一下子宽敞,我、罗想和气质姐便摆开了三角形的阵势。
“这位是……?”气质姐集主动和优雅于一身。
“我是罗想,不芯的朋友……”罗想大方地伸出右手。
“我是齐质洁,也是不……不芯……的朋友……”两人继而握了国共合作般的一手。
他们太主动,显得我很被动。
“不芯,交了朋友,也不带出来给我看看哦!”气质姐眼色里飞出善解人意的画外音:“你这小妞又替姐姐背黑锅呢吧!”
“呵呵……这不碰上了吗?刻意介绍多傻啊……”我哼哼说,用眼色回复了一句:“你懂的!”
“哈……是你的风格!”她打哈哈,潜台词为:“的确是董不芯的风格。”
“我们来看这个画展……”罗想指了指不远处挂着的横幅,对着气质姐亲切地寒暄:“你也来看这个?”
“哦……不是……我要去15层……”气质姐终于想起她的初衷:“那你们好好玩吧!我先走啦!”
“有空的话,可以下来看看这个画展,很不错的小众作品,我这里有多余的邀请函……”罗想十分的大方。
“谢谢……我对这些倒不是很感兴趣……你们好好看吧!拜拜……”她倒不是真的不感兴趣,只是不想当电灯泡。
气质姐转身时仍然很优雅,临走还回眸冲我俩一笑,待罗想转身之际,抬起手冲我比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
头几幅画,我都没看得太仔细。偶遇气质姐的恐慌,还揪着我的小心脏。我这次扮演董不芯,可能有点玩大了,幸亏今天遇到的是气质姐,不是别人。
“你好像对刚才那几幅都不是很喜欢……”罗想读着我的表情。
“呃……是……那些心思很一般……”我顺口答着。
“哈哈……我头一次听人评价画,不是说画工或创意,而讨论心思的……”
“可能对我来说,所有的画,都是各种人的各种内心活动吧。”
“那所有的画家,岂不是都要被看穿了……”
“也没有那么神,有些人不是用心来画画的,大部分作品,可能受到构图、透视、色彩搭配的影响,更多臣服于技巧,而错过自己原本的心思。还有一些人,顾着模仿一些名家大作,也迷失了自己内心的表达……所以,有一些画是没有什么心思的……”
“那在你看来,好的作品,不是技巧很高的,而是很用心思的?”
“嗯……画技好当然也值得称赞。但作品如果不能真诚表达自己,画得再好,也就像一句不痛不痒的谎话,很虚弱……”我指了指东边挂着的几幅以玫瑰为主题的抽象画:“你看,那几幅就很虚弱的说‘我爱你’,就像差劲的肥皂剧里男女主角拥抱在一起时说得那种台词,一看就是假的!”
“呵呵……确实是……你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大悟,为啥不太喜欢那几幅了……”罗想应和着,但我听得出,他并非有意迎合我。
我们在画廊里转了一圈,作品还不错,只是没有让我太心动的。除了面前的这一幅。
画展上的那幅油画青色的画上,沉睡着一张甘甜的脸,非常虚,虚到第一眼看不到的境地。说是脸,看着又像山。遥远的天边,有一朵云,云上有个小小的人,像是动着。和那张静静的脸,遥遥相对,彼此为之幸福,却触之不及。整幅画面不大,却沉沉的,慢慢涨大,慢慢涨大,直到涨出眼眶去。
我竟痴痴得看呆了,这样的画,像是超级玛丽纵身一跃,正好顶到无敌星星,用它的心思把我的心事一股脑的撞翻。
它说出口的,是牵肠挂肚勾丝带血的一句“我爱你”,那么遥远的一句“我爱你”,云端的那个人,或许未能听到。
画这幅画的人,一定深深爱着一个不能去爱的人,于是他保持这距离,并让自己尽量安详,可这天地都看出他的不安。
“你喜欢它吗?”罗想的声音似乎有些空灵。
“是……”我默默地答。
“……这就是我那位朋友的作品……”
“哦……他很……”我盯着画面的晕染,还是语塞……
“他很痴情……”罗想意外的精准。
“是……”我有点吃惊,罗想竟也是懂的。
于是我们站在那幅画前静静的,像黎明前的顿河。
咚——扑通——
我被突然撞出“顿河”,趔趄中仓惶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小男孩,跑过来时,无意撞到了我!他此时被反作用力推到在地,傻傻地望着我,眼睛圆圆亮亮,是个很漂亮的小男孩。
他没哭,有点怕被我骂地继续盯着我的表情。
我回过神,蹲下想身拉起他,却没能行动,因为我看见他手里抓着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涂鸦了一幅画——一幅非常眼熟的画——画得正是那一位大鼻子的妈妈。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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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光年算远吗?
或者,四目相对,心事相隔,才是遥远。
这是一个关于心理距离的故事,和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和深深爱着的人,甚至和看不懂的自己。
每节故事,都有一幅画迹分析,看透故事中的人,看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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