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树木,凡有村庄有人烟的地方必有树,所以有“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诗句。
我小时候,家乡有各种各样的野生落叶乔木。最难忘的,是屋后的一棵苦楝树。春末夏初时,楝树便开出一串串细碎的小紫花,有淡淡的香味,极其朴实,又有几分土里土气,像在田野里长大的野丫头。
楝树上爱生一种鲜艳的,长翅膀的虫儿,我们叫它蹦蹦虫。它肚子肥大,翅膀红白相间,很好看,可是飞不远。我们常常捉来玩。有时故意把它放跑,再捉住,有诸葛亮七擒孟获的乐趣。
楝树花落之后,会结出一嘟噜一嘟噜的青果子,有点儿像枣,等到深秋,果子熟了,变成土黄色,便招来一群黑色的小鸟儿~楝雀儿,它们在枝头叽叽喳喳边吃边议论着。地下也落了一层楝果儿。邻居家哥哥嘴馋,拾了几个楝果尝尝,苦,不好吃。大人说楝果有毒,但可以清热杀虫。男孩们常拿它做弹弓的子弹,互相射击厮杀。
楝树旁还有棵泡桐树,高大,笔直。泡桐树像个大胖小子,虎头虎脑,长得飞快,没几年,就冠压群树,傲然物外。
每年暮春,泡桐花开,浅紫色,像一个个活泼的小喇叭,很快乐地盛开着。后院的青石板上,落了一层紫花瓣儿。我们高兴地捡起来,串成鲜花手镯和项链,挂在脖子上,得意洋洋。也曾学小蜜蜂,吸吮过泡桐花蕊,甜丝丝的。
我大爷是城里人,他带回了二棵白果树苗,栽在院里。白果树也叫公孙树儿,长势缓慢,爷爷栽树,到孙子才能开花结果儿。银杏树叶很美,长长的叶柄儿,像一把把精致的小扇子。秋天叶黄时更是好看,一树金灿灿,美的像西洋油画。
村口的水井旁,有一棵老洋槐树,叶子上生一种青虫,叫槐蚕,会吐丝结茧,悬挂在半空中,随风轻轻荡悠着。我们小孩子称它吊死鬼,揪下来,剥茧抽丝,抓皮挫骨,或一脚踩下去,啪一下,炸出一滩绿脓汁水。
柿子树最爱生“洋辣子”,那虫儿刺毛毛的,有黄绿色,有黑白色的。有天我偷摘二婶家柿子,不小心被洋辣子蜇了,胳膊上顿时肿起一块红斑,火辣辣地痛了几天,唉,为贪吃,付出点付价也是值得的。
韩愈诗云“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树木是可爱的,有灵性的,似乎知晓人的心事。春来它就抽枝长叶开花;盛夏时,一树浓荫;秋去冬来,便褪尽三千繁华叶;让一缕缕明亮的阳光倾泻下来,温暖人间。
树木是大地写在天幕上的诗。我们将树木伐下来做纸,记录下我们的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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