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曾国藩日记七十四【670】2024-2-8(2)
原文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二次,立见者一次。围棋二局。陈善奎送其父起礼诗集。又送张南山《花甲闲谈》,纪生平之踪迹,绘图题咏。又送何文简公《馀冬录》一部,名郴州何孟春字子元,好燕泉所作也。将此三书略一翻阅。午刻核批稿个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
因思近年焦虑过多,无一日游于坦荡之天,总于由名心太切、俗见太重二端。名心切,故于学问无成,德行未立,不胜其愧馁。俗见重,故于家人之疾病、子孙及兄弟子孙之有无强弱贤否,不胜其萦绕,用是忧惭局促,如茧自缚。今欲去此二病,须在一“淡”字上着意。不特富贵功名及身家之顺逆、子姓之旺否悉由天定,即学问德行之成立与否,亦大半关乎天事,一概淡而忘之,庶此心稍得自在。展转筹思,徘徊庭院,申、酉不治一事。
傍夕小睡。夜阅《韦苏州集》。二更后温《书经》,至“梁州”止。三更睡。
同治十年(1870)三月十六日
读曾氏晚年的日记,心情颇有压抑之感。这是因为曾氏晚年的日记多遗憾多追悔。这种遗憾和追悔,给他自己带来很大的痛苦。为此,他制联自解:“莫苦悔已往愆尤,但求此日行为无惭神鬼;休预怕后来灾祸,只要暮年心气感召祥和。”又每每以“乐天知命”、“敬静纯淡”、“发奋忘食、乐以忘忧”来勉励自己,希望上学孔、颜,次学周、程、邵、朱,又次学陶、白、苏、陆等人的乐观旷达,一扫除自己的终日郁闷。
曾氏检讨自己为何总是焦虑,缺乏坦荡的胸襟,一是名心太切,二是俗见太重。名心太切,表现在对家庭对亲人太放不下。他决定以“淡”字来化解,将名心淡化,将俗见淡化。
其实,曾氏的这两个毛病,许多人身上都有,只是表现程度不同而已。人在青少年、中年时,名心重可以促成事业,俗念重可以增强责任心,但一旦到了老年,气血衰减,精力日弱,心有余而力不足,再上层楼,只能徒增烦恼,不如干脆放下,淡然处置,听天由命。但细绎“休预怕后来灾祸”一句,除开一般人的心态之外,曾氏心里可能还另有隐情:或是因为过去带兵打仗时杀人太多,当心怨魂难平;或是中年时期强梁刚烈,伤人太过,自心难安;或是政治斗争中为情势所逼陷人于阱,惧怕报复?总之,曾氏不是普普通通的人,他是深深卷入名利渊潭的弄潮儿,其胸中之万千沟壑,自非常人所可窥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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