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说母亲时,难免会陷入严肃,这个话题,这个角色,任何笔墨都显得苍白。但无论如何,还是要写写我的她。
我管母亲叫阿妈,要知道,90年代的农村,把妈妈那样亲昵嗲嗲的叠字叫出来总是让人感到害羞。
忙碌的春耕过后,老爸开始了长年外出民工的生活,留下阿妈在家照理一家老小。阿婆是个欺软怕硬心眼不坏的人,可能是人老了,变得自私不讲情理。哪天钱忘了藏在哪个衣服口袋找不着了,就要死要活,哭闹着说是我阿妈偷了她的。哪天阿婆看我们调皮了,就骂我们“粪箕”(我长大了才知道是咒语,大意是小孩早夭,拿装粪的簸箕装走)。遇到如此蛮横又口无遮拦的老人,阿妈有时候跟她讲理,常常是忍气吞声。阿妈说阿婆也是个母亲,男人出去挣钱养家,顾不了家里,女人累点苦点,也是要替他尽孝的。
我妈肯定是上帝派来拯救我们家的。祖上都是农民,除了几分贫瘠的土地,可谓家徒四壁。等到我会打酱油的年龄,爸妈才二十来岁,两手空空。于是我成长的记忆便是对抗贫疾的记忆。二姐小学一年级得了肾炎,全身浮肿,尿血,我妈果断让她休学在家,四处寻医。也不知道穷成这样,阿妈是怎样帮助二姐在一个学期的时间内恢复正常的。最小弟弟就没我们幸运了,没来得及感受更多的阳光就夭折了。阿妈半夜带小小弟弟去急救,第二天晚上是哭着回来的。老爸是第三天才从外地赶回来的。她总是在最无助最煎熬的时候,多数时候是一个人挺过来的吧。大抵是没有勇气没有力气活下去了,每天夜里她等我们睡好,独自哭得不能自已,是我们白天围在她脚边陪着流泪,逼着她不得不面对事实坚强起来的吧。不知道是上帝专门选择软弱的人,逼迫她坚强,还是我们本来就有吸引患难的体质。大姐在小弟意外走以后,得了一场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的病。她那会正上六年级,阿妈去给她申请休学的时候,校长说这是全校最优秀的学生,如果考不上初中,免费复读一年。大姐有一半时间在医院,还是找不到病因,只有零零散散时间坐在教室听课,也不知道上帝动了慈悲还是怎么着,她以0.5分之差全镇第二名考上了初中部,病也莫名其妙地好了。
等我们都上了初中高中,家里生活渐渐有了起色。老爸主力,阿妈打下手,两个人硬是建了两层新房。自此我们搬离了那个竹林下的瓦房,那个有银环、青竹、花草等蛇光顾过的老屋,那个台风过境竹子把屋顶扫得哗啦啦响雨天漏水的房子。可能是命途多舛后多了点小迷信,可能是想换个好点的环境,无论怎样,我们家终于像多数邻居一样,从竹林围绕的山脚搬到了通往外界的大马路旁边。
如今,大姐从事教师职业,妹妹是名医护天使,我们姐妹各自与人组建了新家庭,正盼着弟弟成家立业。感恩,阿婆身体也还硬朗。这一大家子,想必上帝无暇光照,只好给我们创造了母亲这个物种,风雨无阻地守护着我们。现如今,我常跟阿妈说,你要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围绕着我们转。其实我错了,她打成为母亲开始,我们就成了她的生活。
谨以此篇纪念童年那段艰苦而从不失盼望的岁月。如果我有什么好的品行,都是母亲身体力行教的。
说到诗经,世人皆知关雎蒹葭,却很少有人传颂母爱,最近试着背诵诗经名篇,不想遇到这篇《凯风》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
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
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爰有寒痊?在浚之下。
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睍睆黄鸟,载好其音。
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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