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上,林尘同木槿商量着备好了礼,邀崔明心一道去宋太公处拜见。
一路上,崔明心尽说些宋太公与宋公明的百般好处,林尘只是点头应和,心道:常听荻儿说,花头领便是时时想不到自家妻子,也得事事想得到宋公明,想来,崔明心这也是爱屋及乌了吧。
林尘几人到宋太公院里时,正碰上吴用与一个黑面皮的汉子往外走。
崔明心笑道:“可见林妹妹跟军师有缘,今儿头一遭就碰上了,奴家来了这几趟,何曾见军师面来。”
吴林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无需多言。
崔明心看两人不则言,自讨了没趣,转而介绍起那黑汉子来,“林妹妹,这位就是宋公明宋大哥,人称及时雨,最是仗义疏财。”
“宋大哥万福。”林尘微微低头敛衽行了礼。
“林姑娘快快请起,休要如此多礼。”宋公明道了请起,示意林尘身旁的木槿扶她起身。
“这位娘子想必是林教头妹子吧。”
“宋大哥眼力不错,正是林教头的亲妹子。林妹妹前些日子身上不大好,这不,今日才好些了,就要来问太公安。”
宋江呵呵笑了笑,扭头去看吴用,却发现吴用眼神像是在林尘身上,“何劳如此挂心。某听闻前几日李逵吃醉了酒,冲撞了姑娘。他是个鲁莽汉子,可难得待人一片真心,无有假意,姑娘莫要见怪。”
林尘道:“没事没事,李大哥并没有冲撞我,况且事后哥哥同我说过宋大哥代李大哥致歉了。”
“妹妹,这也是宋大哥跟林教头好,拿你当自家妹子,怕你受了委屈,才要再说一说。”
正说着,宋太公屋内闪将出一个矮小汉子来,人未上前,先自笑道:“俺在屋里便听得燕语莺声的,却原来是林姑娘来了。”
林尘往后退了退,并不说话。
崔明心笑道:“王家哥哥别是听岔了,这初秋时节,哪来的燕语莺声。”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矮脚虎王英,他笑眯眯到了宋江跟前,打量着林尘,道:“嫂嫂,美人说话,如何不是燕语莺声?俺一听见林姑娘的动静,可就想到了俺的压寨夫人。”
宋江道:“什么压寨夫人,休要耍笑。”
此时好一番热闹景象,宋江、吴用眼不离王英,王英眼不离林尘,林尘又眼不离吴用,而剩下的几人呢,眼神恨不得分成三四处,好不遗漏了那几人神色。
“王英兄弟,休要只顾在这说笑,小生正要同公明哥哥吃几杯酒,一同去吧。酒是好酒,可不轻易与人。”吴用摇扇道。
宋江道:“走,吃几杯酒去,没吃酒先说了醉话倒要人笑话。”
王英总觉得这几句话不大好听的,可还没反应过来就让宋江拉走了。
他们三人走后,林尘便同崔明心去拜见宋太公。
林尘想,都说父子相像,宋公明长得这般黑,宋太公应该会是个黑瘦老者吧。事实却大不相同,林尘一进屋便看见一位童颜鹤发的老者坐在书桌前,手中捧了一卷书,口中念念有词,颇有儒者之风。
“义父安好?您老瞧瞧是谁来了。”崔明心挽了林尘上前去行礼。
宋太公忙收起书,微微欠了身,笑道:“何用如此多礼,快些起来。”他看了看林尘,又道:“这是?”
“义父,这是林教头的妹子,学名一个尘字,小字无忧。林妹妹前些日子不大舒服,不曾出门,今日特备了礼,前来拜会。”崔明心拿过木槿手里的贺礼,奉与宋太公看。
宋太公略看了一眼,道:“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哪用这些虚礼。都坐,别拘束,三郎、四郎出去了,我去给你们点茶来。”
崔明心忙放下贺礼,笑吟吟拦住太公,道:“义父这话偏心,三哥、四哥伺候得义父,奴家这个闺女不配伺候不成,倒要义父亲自去端茶倒水。”
太公笑道:“我的不是了,你去点茶来吧。”
崔明心扶了太公去客桌上首坐,又让了林尘在下首坐,方道:“义父且等一等,奴去点好茶来。”说罢,她便扭身走了。
“太公近来可好?”林尘问道。
“甚好。”宋太公道。
林尘早已竖着耳朵,单等听这老人家唠叨,可这宋太公有些与众不同,只回了两字,再无他言。
莫不是一时没想起来说什么?上了年纪的人记性不好也正常,我再等等。林尘左等右等,宋太公还是只看着外边,一句话没说。
林尘明白,宋太公是长辈,林尘若不说话,木槿是不便直接跟宋太公说什么的,如今她只能靠自己了。她觉得有些不得劲儿,手绞着帕子,搜肠刮肚地找话说。
林尘开口道:“今儿天不错。”因为太过拘谨的缘故,她声音颇为不自然。
“是不错。”
呃……没了!又没了!林尘仿佛清楚得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可她就这么呆坐着。
左思右想,方搜刮出一句话来,“太公看的什么书?”
宋太公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想起方才她们进屋时自己看书来着,便回道:“是五柳先生的诗集,趁他们出去了,好得空翻翻。”
“冷淡渊明传,清新杜甫篇,山间读五柳先生的诗,确是有意趣。”诗集!林尘得了救星,谈诗多少还是能有几句话说的,
“怎么?丫头你也爱看?”宋太公这才正眼端详了端详林尘,心中暗道:确像是个通文墨的。
林尘道:“爱看,爱诗,也爱菊。”
宋太公拂须笑道:“难得难得。”
“难得?”
宋太公道:“三郎他不看这些,四郎在书上一概不用心,如今来了个说得上话的,可是难得。”
林尘劝道:“人各有好,宋大哥兴许也愁没个同道中人。”
宋太公笑道:“不是人各有好,他有自个儿的主意。”
“什么主意不主意的,这会子吃茶才是正经主意。”崔明心笑呵呵把茶端了来,先奉与宋太公,又端与林尘。
林尘起身要让下首位与她,她决意不肯,笑道:“你且安心坐着说话,不必管我。我还有件大事未完呢。”说罢,又向宋太公道:“义父,你瞧着林妹妹如何?可……做得咱家的媳妇?”
林尘吃了一惊,正要设法婉拒,身旁的木槿却立时上前禀道:“这是好事,可总得先跟林教头说过才是,我们家姑娘也做不得主。”
崔明心面不更色,依旧笑道:“可见是林妹妹的好丫头,倒比林妹妹还操心着。”
林尘分辩道:“木槿说得是实情,婚姻大事,总得问过哥哥才是。”
宋太公正色道:“就是林教头许了,我也不许。三郎于女色上没心思,四郎不大长进,没的误了这丫头。”
“义父这话竟是疼林妹妹胜似疼两位哥哥了,看来奴这媒人酒是吃不得了。”
“世间万事,自有分定,休要再替我费心此事,顺其自然便是了。”
“到底是义父看得远。义父既是欢喜林妹妹,又不肯让哥哥们娶了来,那何不也认做个义女呢?”崔明心正说着,走去林尘身侧。
宋太公笑道:“这倒是好事。”
崔明心不由分说,拉了林尘起来,就要推她上前去拜:“妹妹,快去拜见了义父,往后可真是一家人了。”
林尘让她推搡着,下意识拜了一拜。
“不中用,拜义父总得大礼才是。”
崔明心还要推了她去拜,宋太公直笑着摆手,这才作罢。
“妹妹,倒是叫义父啊。”
林尘未曾说话,正尽力冷静思量:如今情形,已推脱不得,宋太公不许亲事,想必是个开明的老人,就是认了义父,应也没什么。
林尘思量过后,开口道了义父,稀里糊涂就成宋太公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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