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北京,派派约我吃饭,我比她先到餐厅,等了半个小时,我忍不住打了电话过去咒骂她。我说你该不会在路上被人强暴了吧!她连忙道歉说,马上到大哥,马上到!
我从兜里摸出烟放进嘴里,正准备点燃,突然想起这个城市已经开始禁烟。我看着窗外的街景开始出神,很奇怪,这里的人走得很快,车却开得很慢,最后人没堵在一起,车却常常堵在一起,我想,可能是开车的人没有走路的人聪明吧。烟掉了,我弯腰下去想捡起来,一双高跟鞋走过来停在我的手边,我有点迟疑,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一点点丢人吧。
你发福不少啊大哥!这高跟鞋发出声音,是个女的,我在北京城就认识派派这一个女人。
我毫不犹豫地捡起烟。想不到你回大城市就变成一个风尘女子的样子!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派派说。
有时候不得陪陪那些有几个臭钱的好男人吗!她一边说一边放下精致的小包,拉开座椅,优雅地坐下。
都是好男人吗?我把烟小心地放进烟盒。
管他呢,关键是要有钱不是吗?她现在做电影执行制片人,刚从一个发布会赶过来。
干嘛离开拉萨了呢?我象征性地问了她几个工作,和一些我完全不懂,也毫无兴趣的问题,她回问了我这个问题。
待不下去了,身体也不好。我说的是实话,我差不多是在破产边缘的时候离开的。
你会身体不好?你当年可是让我马姐的臣服的金刚钻,咋地,在高原待久了有风化的迹象啦?她讽刺我。
我他妈不是下半身不好,是心脏!我说。
心脏不好,下半身再好也废了,兴奋的时候容易猝死。她递过来一个卷好的烤鸭,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我懒得理她,北京城我就只认识你,我死在这儿你得替我收尸。
不不不,还有一个你认识的,只是她可能真不能替你收尸。她一副来劲的样子。
北京我就十几年前来过一次,那帮同事早不联系了,也不知道死没死,我还能认识谁?我问。
马—汝—特!她每一个字都很小心地说。
我没说话。但我胸口像被锤了一拳。她会替我收尸吗?我他妈差点死她手里。我故作镇定。
别那么小气,记仇!她想替你收尸都做不到。告诉你个事儿?马如特年初的时候进去了。她低声说,眼神轻轻地瞟着我,像是在询问我要不要继续讲。
因为啥?我痛痛快快地给了个态度。
扎了她男人几刀,差点要了那狗东西的命。那男的好那一口,就是她以前也好的那一口,把窗户封死了在家里溜,也不让她和孩子出门,把孩子都熏迷糊了。她吃一口东西讲一句。
她他妈哪来的孩子?她不是生不了孩子?我的脑袋像被重击了一样。
想不通吧,我一开始也没想通,那是个藏区的孩子,她满四十那年领回来的,四川阿坝州的。她说。
不能生育的马汝特,领养了孩子。马汝特都四十多了。我内心一阵无力,食欲顿无,又把烟掏出来叼在嘴里。
你今年三十几了?她放下筷子,边擦嘴边问我。
三十二了。我脑子里像装满了沸腾的开水,开始嗡嗡乱叫,她的声音很虚弱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的回答令我感到面红耳赤。
你俩处对象的时候,你才22呢,她比你大九岁,现在都他妈奔五十去了。老了,我他妈也快四十了,我现在都只能睡睡小鲜肉,满足一下他们的好奇心。有钱的老男人,除了工作,都他妈离我远远的。她的脸上挂着忧伤,但没有眼含热泪,一只手摁着筷子,另一只手无力地拍打裹着黑色丝袜的大腿。
多少年没联系了,十几年?她问我。
十年是有了。我说。
还记得多少?
全记得!这辈子也忘不了!我说。然后我们开始喝酒,最终也喝得不多。
吃完饭,后来代驾开车送我们回酒店。进了房间我把衣服扔了一地摸进浴室,我调了冷水,浇湿了头发和身体,完全清醒,一点醉意都没有。派派脱光了走进来,趴在洗漱台洗漱,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她愣了一下,缓缓撅起屁股,我顺利进入。
完事儿后,我喘着粗气点了一支烟。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说,真怕你刚才猝死在我背上,你要死了,我还真没办法表扬你这活儿了。我已经很久没和同龄人做了。
她一声叹息。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起床离去。我昏昏沉沉中午醒来,打开手机看到她发来的信息:她在第二女子监狱。
我起床把窗帘拉上,房间里又暗成了黑夜。躺在床上,我开始慢慢想起了那一切。关于马汝特的故事,像一个巨大的包裹,存放在我的脑海里,只等着我,随时把它打开。
我闭上眼睛,慢慢合上的眼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慢慢地割开了那尘封起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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