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这阵子工作忙碌,很少给孩子煮一顿长时间的饭菜,大多数就是一顿面条,孩子多次表达了对面条的厌恶,但是到了要吃面条的时候,还是会告诉我们:“面条刺溜刺溜的,还是很美味的。”这话好像说给我们听,但是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听了不免深深地歉疚和难过,有机会还是会换着花样做一两顿饭。
每次看着他们勉强地扒拉着碗里的面条,都会想起自己小时候,几乎每天中午都是面疙瘩汤。那是在贫穷岁月里最划算的吃法吧,是饭又是菜。而如今我能想起来的,却是非常美好的场景。难道记忆是一个大筛子,会筛掉痛苦和贫穷的困窘吗?也许是,也许不是。
有时候梦里,我会想起那疙瘩汤,里面有白菜里面黄黄的菜心,碎面须那样圆溜溜的,里面有一根根柔滑的粉条,鸡蛋花开满整碗汤,闻着就香,醒来后,我总想完成这样的杰作,然而总不能如愿。
小时候,家里几乎每天中午都是疙瘩汤,母亲喜欢煮疙瘩汤,等我们满头大汗地跑到家,疙瘩汤就出锅了,母亲把它盛在一个大盆里,因为一直放在锅里,火很难全灭,总是熬着,水会少,面疙瘩会更烂,最后成了一锅糊涂酱。这样的饭我是吃过的,母亲不在家,有时候一大早出门前做好,中午回去热一下就成,然后就有可能锅底糊了。
疙瘩汤就要热着喝,等锅烧热了,放点油,加点葱姜,闻着香味赶紧放入水,等水开了,把调好的疙瘩放进去,母亲喜欢做细碎的面须,那样吃起来很爽滑,而且入锅就熟了。接着放进蔬菜,我们家烧疙瘩汤用的蔬菜种类很多,以绿叶菜为主,我最爱的是菠菜的,清水直接煮出来的菠菜有淡淡的涩味,可是加了面的菠菜汤,绿莹莹的汤水,飘着金黄的蛋花,吃起来软糯的面疙瘩,所有情绪都融化。小时候吃得真香,那么大家伙的碗,喝下两大碗都意犹未尽。现在回想起这些,很是羡慕年少时的自己,能吃,有满满的活力。每次心绪不安时,还是会试着做上一碗这样的面汤,想着吃着,就会有无穷的动力,我感恩这一碗面疙瘩汤。
离开家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是无根的状态。我多么自卑,为何他们知道得那样多,而我在夫子庙的几个小巷中拐了又拐,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坐公交车连方向都搞不清楚,也充满鄙夷:5路车往返车辆为什么不是面对面,好不容易见到这一路车,为何却是背道相驰?大城市真的会让人迷失,满眼的霓虹灯闪闪亮,像一条河流,却流淌不进我的心里。
我曾无数次后悔选择来到大城市,那种对陌生的好奇抵不过恐惧,然而无人能够理解。最终我选择休学。直到现在我仍然想知道那个无法回去的另一条路。
当我选择休学去山里支教的时候,母亲没有反对,我不知道她抱着怎样的心情去理解我的行为,她又会在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替我祈祷一颗安宁的心。
当我在大山里,失去了信号,失去了外界的消息时,我反而变得安心了。每天都很忙碌,可是每天都能睡得很踏实。我期待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有时候走在山间的小路上,看着山间一座座孤零零的小屋,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温暖。有一天,同伴问我:舍弃拥有,给你一座这样的小屋,你愿意吗?最终我们得出结论,我们欣羡,我们渴望,是因为我们像一个客人,我们没有他们的苦,没有他们的寂寞,却又享受着客人的尊贵,我们心中明白我们是要回去的。我同意,很多次的感受就是如此。我吃着陈年的腊肉,觉得稀奇;我喝着苦菜汤,嚼着难以嚼烂的苦菜,觉得值得品味;我看着小猪小羊在山间跑来跑去,觉得活泼可爱!可是,大山里走出去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摩托车的轰鸣声越来越多,感觉就在这一年之间,山里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直到有一天,一个幼儿园的小娃娃,因为出疹子,在做迷信的等待里,失去了生命。我悲痛欲绝,那种对无知的恨很快占据了我。我要回去的,我还要带着更多的孩子离开这里,人是需要知识的。
我真的打算回学校好好学习,砥砺前行,可是,这一次学校拒绝了一个任性的学子。因为我休学时间是一学期,而我因为延迟一学期未回,因为各种信号问题,没有人收到我非书面的延期申请。我只能离开我的学校,那一刻,我感受到深深地遗憾。
我再一次来到夫子庙小街,刚刚忙碌后的夫子庙小街显得有些冷清,去夫子庙的公交很多,地铁很方便,再也不必担心了,走,我有的是力气。地铁连接后的世界小了,不必担心走反了,三分钟后就可以折回来。有时候真希望人生也可以这样,出错就当是一个小插曲,折回去就好,当然只能是希望。
看到一个徐州菜馆,走进去,想着早早离开家,还没来得及跟父母说说关于未来的话,很多愧疚,这样也好,闯出一片天让他们认可自己的信任吧。看到菜单上的“疙瘩汤”,毫不犹豫的点了,只这一个菜。好大的一盆,疙瘩好大,像丸子,还有些什么,不记得了,能跟心中的疙瘩汤再见,已经足够幸福了。我吃了两口,赶紧离开这里。
一番摸爬滚打,疙瘩汤还是母亲做得好。谢天谢地,能与生活和解,与迷茫告别,就是生活最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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