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莲现，花落莲成”——叶嘉莹先生忆昔听《妙法莲华经》所得。
读叶嘉莹先生口述记录《红蕖留梦》，似窥见“弱德之美”的真相，心里替她痛惜。
因生于六月初一，与荷花同季，家里给她小名为“荷”，故有《红蕖留梦》一题。
好在她此生有诗词寄托，若不然，生活悲剧很难避免。万幸。这像是一个嫁给了学术的女人，终身有托，不求人间食粮的感觉。还有那些对她不善的许多过往，因为她的寿考，最终可以选择谅解。她不提，也就轻轻放过。
场景一：
25岁，独自怀抱着三个月大的女儿，在眷村宿舍门口水泥地生炉子，狼狈不堪。写给北京的老师顾随的信中有“整天弄孩子，家务”之语，为师不忍，写信给台静农推荐她去台大教书。这封信却未送到，直至2011年在整理杂物时被发现。一个甲子已过。
场景二：
四十多岁时在加拿大教书，下课就赶回家做饭。经常被丈夫不满地吼来吼去。她不回应——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回应他了。丈夫在台湾白色恐怖时期坐过三年牢，出来后一直不得志，拿她和两个女儿做出气筒，这种情形应该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习以为常。竟也是一辈子。
场景三：
年近九旬的丈夫住在养老院，她送自己做的菜去给他吃。丈夫忽然问她有没有话要对他讲，她摇头，没有。不久后丈夫去世。她回忆起来，也许当时丈夫也在反思，怕她会有怨言，可是她没有，她一生所受的教育就是“逆来顺受不埋怨”。
回想一下她从小受到父母、伯父伯母等的家庭教育，其标准都是为了培养听话的女孩子，于是奠定了一生的被动，不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不挑战权威，并以为这就是“弱德之美”。
在回忆录里主要用“弱德之美”去阐述旧体词的审美，但用在她自己身上也是贴切的。例如，在择偶这件事上，她极为被动，认识的人介绍了一个年龄相当的就接受了。后来又是出于同情与这人结婚。两人没有互相欣赏，也没有互相鼓励，也没有精神上的互相扶持（经济上她一直是顶梁柱），“没有爱情”（这是她在回忆录的结尾部分说的，多么痛的坦白，在忍了一生一世以后）。
学问方面，恩师顾随说希望她做南岳之马祖而非孔门之曾参。可是，这样的家教与性格，典型的儒家理想女性，最高限度也就能成为孔门曾参……就对比她的作品与师辈的作品，确实不是技巧不好，是境界有差距，这真是无可奈何。
也正因此，我并不欣赏所谓的“弱德之美”。我倒希望女孩们成长得健康、自信、有能力掌握自己的命运，有底气纠正自己的错误，绝不要重蹈她们祖母那一代的命运！
其他的我没意见。叶先生的诗词审美，见仁见智。晚年仍以传承中华古典文化为志业，值得敬重。噢对，又多一条意见：像她小时那样以背诵与吟哦为主的经典教育，只宜家传而不宜铺张于公立教育。而家传？目前十三亿人口里有此条件的家庭也不多。就保留给精英教育，且是家教，更为适宜。
——唉我怕继续想下去又冒出什么意见来。快快止住罢。
去年此时摄于法源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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