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愿回忆的一段历史,但这段历史对我的影响又是不能忽略的,它曾在我还不成熟的心田上蒙上了厚厚的阴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使我处在极度的压抑和悲伤之中,无语与无奈交织在一起,无数个夜晚常常被相同的画面所惊醒。
小姑姑比我大五岁,在她八岁时爷爷就去世了,少年丧父,她的童年是缺少父爱的,再加上我的出生,奶奶的很多精力都又用到了我这个长孙身上,实际上又分去了她的母爱,小姑姑就是在这种缺少爱的环境中长大的,在我的记忆里她身体不是太好,又很挑食,身体比较瘦小,我与她是少年最好的玩伴,她没有上几年学,早早就辍学在家,我们的记忆是从假期里一起去放驴开始的,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养驴,生产队里也有不上山的骡子,到了夏天荒滩上草牙刚刚顶出土,生产队就要安排人员去放牲口,小姑姑自从不上学后,就开始跟队里的一个老人去放牲口,我们到星期天也会随上她一起去玩,那时候小孩多,大人都要到生产队劳动,闲时伙伴们都会随上去放牲口玩耍,我们聚在一起,点酒窝、抓七头、跳跳杆、赛驴等等,南面的荒滩成了我们小孩玩耍的聚集地,后来慢慢的姑姑已能独立的承担这项任务了,到假期里我常常给她作伴,放牲口就是他和我的劳动任务,姑姑虽然身体不太好,但胆子大、有主意,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人去放牲口,到了郑家队附近,我们商议去偷杏子,杏树的主人家在一个大庄子里,那个庄子里有我们的一个亲戚,姑姑事先做了分工,她去亲戚家放哨,我们几个去摘杏子,若有动静他会给我们发信号,我们连连得手,后来主人家发现了这种现象,有几次几乎被抓了现行,有时我们还去偷豆角、抽青稞,那时家里没有吃的,我们的坏事大多数都在找吃的这一方面,姑姑岁数比我们大,很多主意都是她出的,我们常常跟在她的后面凑热闹,虽然玩的形式很单一,但我们玩的很高兴,放牲口是我的童年里最快乐的记忆之一。
后来学习任务越来越重,小姑姑的记忆越来越少,再一次记忆就是小姑姑开始找对象的时候,当时我已上了师范,大舅母是姑姑的介绍人,对象是舅母姐姐的儿子,那时有很多老习俗,我们都盼望着搞那个形式,目的就是为了好好吃一顿,姑姑结婚时我在上学,没有参加她的结婚仪式。我工作的第一年姑姑已经和婆婆分了家,他们修了新家,我记得我和一位同事去他们家,她还宰了鸡招呼我们,生活过的很清苦,但家里收拾的还是干干净净的,那时的我很年轻,对生活没有深层次的理解,看到的都是表象,初生牛犊不怕虎,往往还有些自以为是,对人性的不理解就导致了对事情的不理解,对姑姑那一次的探望就成了最后的的记忆。
第二年,我调到了二中,几乎拼了命的干工作,把亲情、生活都放到了第二位。那是冬天一个星期日的下午,院子里来了一伙人,都是队里的左邻右舍,神色凝重,遮遮掩掩,他们先到了西屋,我也随上进去了,当时的邻居把事情说了出了,姑姑喝了药没了,犹如晴天霹雳,使我们都蒙了,他们怕奶奶受不了,采用了遮遮掩掩的方式准备给奶奶渗透,我当时已哭的泪流满面,奶奶也已感觉到了,就问到底人还在不在,我愚昧无知还自认为是直爽,就哭着说已经没了,奶奶晕了过去,我记得当时他们把医生也叫上了,就迅速进行抢救,我们一家人都大声哭泣,邻居们都过来劝慰,过了很长时间,慢慢的平静下来后,队里的人就商量怎么办?谁都拿不出注意,父亲说只能请教丁姑爷了,具体怎样请教的我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我们找了个拖拉机,在拖车里放了麦草,找了几个皮袄,那是新历12月下旬,正是寒冬时节,丁姑爷、父亲、我,还有几个亲门子和队里的人,我们去处理姑姑的事情,去了两趟,天很冷很黑,来去的路上我们都没说话,只记得当时天上的星星很亮,我坐在拖车里,仰望着星空,只觉得姑姑的离去并不是真的,这一情景在以后的日子里常常想起,也许那时还不能感受到亲人的离去意味着什么?姑姑就那样真的永远的离开了我们,我们对姑姑的死提出了质疑,那时丁姑爷已经退休,在寒冷的冬天里,披着厚厚的大衣,佝偻着背,缓缓的在姑姑家的周围来回走着,思考着处理问题的方法,真的对于我们是想不出解决的办法的,记得丁姑爷让找了大队和小队的干部,在姑姑的家里召开了会议,大队和小队的干部、双双的家人和队里有点威望的人都参加了,在会上我们历数了姑姑在婆家所受的委屈,姑姑的丈夫也声泪俱下的道了歉,昏暗的房间里烟雾缭绕,豆苗大的灯光左右摇弋着,那个情景也常常在我的脑海中重现,会议就在我们的批斗中结束了,我们认为姑姑的死不是喝药可能另有原因,态度坚决的要进行尸检,会议结束后,我们连夜又回到了家里,天很黑,但天上的星星很亮,对于父亲那肯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路上又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明天怎么办?第二天,我们早早又坐着拖拉机到了姑姑家,他们把县上公安局的人也找来了,那个人添油加醋的给我们讲了尸检的问题,父亲犹豫了,人已经没了,不忍心让姑姑再受伤害,况且还有小外甥,就那样我们放弃了尸检,把姑姑送出了她历经千难万难修建的新家,就默默的回来了。
姑姑离开了我们,对我们全家都是沉痛的打击,好长时间家里都处在悲痛和压抑当中,奶奶更是终日以泪洗面,对于我起初也还没有感觉出什么,但时间越长越感到失落和悲伤,常常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件事,也不由自主的泪流满面,黑暗中摇弋的灯光和拖拉机上清冷的星光交织在一起,留下的只是寒冷和悲伤,我缩卷在拖拉机的拖车里发着呆,我坐在姑姑的炕上义正言辞的说着奶奶给我说的姑姑嫁到婆家所受的委屈,这种情景常常出现在我的脑海。后来我常常自责,对姑姑关注的太不够了,借口工作忙,把最珍贵的亲情放到了一边,对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工作就是为了生活,在生活中亲情应该是我们无论如何割舍不下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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