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老师

我整个小学只有两门学科，数学和语文，所以每个年级只有两个老师，数学和语文老师。农闲的时候，就是两节语文，两节数学，轮流上课，农忙的时候，老师还是回家干农活，就是一上午语文或数学，一下午语文或数学。

小学一年级，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是一对夫妻，他们本在县城做老师，因为超生贬到我们农村学校。

我们那时农村学校的老师都是民办教师，学历仅上过初中而已，初中或者辍学或者没有毕业，就到小学来教育我们小朋友了。这对夫妻不同，学历大概高点，又是县城来的。记得当时他们搬到我们小学，我们像看外星人似的里外三层围着他们看，那时我们很少去街上，总觉得街上的人神秘又高大上，带有强烈地好奇心仰慕心，我当时因为被人遮住看不见，我还坐在我二哥的肩膀上围观。我最初并没有注意老师，只注意到他们两个女儿，坐在一个盆子里，不害怕地打量着我们这些围观者，他们衣服干净，皮肤白净，不像我们泥猴般。之后我和她们玩得很好，更是和他们的小女儿组成恶霸式的团体，那是后话。

当时我们农村里很穷，没有电视机，新来的老师家有个黑白电视机，到了晚上，他们就把电视机搬到校园内，我们前后村的小朋友都跑去看，最初看了西游记和几度夕阳红。

语文老师是男的，胖胖的，憨厚模样，脾气很好，总是笑呵呵的，我从未看见他发过脾气，他的老婆是数学老师，和他相反，没有什么笑容，自带一股怨气。他们搬来的时候，我还没读书，等我读一年级的时候，他们便是我的语文和数学老师了。

我记得语文老师上课和蔼可亲，下课的时候我们都围着他，让他给我们削铅笔。我们喜欢把铅笔芯削地尖尖细细的，但因为小自己削把握不好力道，总是削断。于是我们缠着他削铅笔，每个小朋友对于铅笔的粗细要求不一致，他都一一按照我们的要求做，我犹记得，他站在讲台前，大汗淋漓削铅笔的模样，汗水顺着他的脸颊不停地流下来，他也不去抹掉，只专注他手里的铅笔。

我们考试的时候，他监考，发现我们做题错误了，他会用手指指出试卷错误的地方，然后再咳嗽一声，提示我们要改。有一次他这样告诉我，我还是没有找出正确答案，他便把手指指在正确的答案上。

数学老师中规中矩，人比较严肃，乏善可陈。

二年级语文老师是我们同村的，在我眼里那是恶魔。她从来不会给我们学生一个笑脸，我们永远面对的是她一副凶相，还喜爱打人，尤其爱打我，我对她恐惧的心里阴影直到大学毕业才消散，以前碰见她都绕道走，提起她，内心得抖三抖。更让人郁闷的是，她和别的老师说话总是嗲到极致，令我呕吐。

一次我语文成绩虽然考了第一，但因为有个成语一不小心忘记造句了，被她揍了一顿；一日我正欢畅地上数学课，她批改作业发现我作业中有个拼音写错了，不顾我正在上数学课，被她拎到办公室打了一顿，那是个冬天，我手上都是冻疮，手已经肿如馒头，她还拿着扫帚条抽我手；我家住在村东头，我四姨住在村西头，一日我妈让我去村西头我四姨家拿样东西，我蹦蹦跳跳去，远远看见她在我四姨家前面打谷场里劳作，我避开了她，第二天上学还是被罚站被打，说我不在家学习；小时候我喜欢拿个篮子，大清早去到沟里抓龙虾，被她撞见，到学校又是一顿打。小的时候，见到她犹如老鼠见到猫，十分害怕。我还记得一次我堂妹上课时和数学老师顶嘴，她在隔壁办公室听见了，直接走进教室，对我堂妹的脸就是一巴掌，那五个手掌印个个分明，残暴的老师。

一次我班一位男生拿着一个粗粗的麻秆在那炫耀，我找他要，他不给我，我就抢了过来，揍了他一顿，还把他麻秆弄断，扔了。这位男生哭了，上课铃响了，数学老师进来了，他于是去告状。

数学老师说人家数学考全班第一，九十几分，你数学还不到二十分，你还有脸告状，把男生臭骂了一顿。

当然我不用太得意，下了数学课，这事就被语文老师知道了，她问我是不是打人了，这次她没打我，教育了我一顿，然后又把男生叫去谈心。男生回到教室，见到同学就说，语文老师叫我们别和她玩了，因为她很凶。于是同学们，纷纷向我伸出小拇指，钩住我的小拇指，小嘴里念念有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说话。

是的，所有同学都和我记仇，并且不和我说话了，还被发配到最后一排，和一位扎着小辫子的胖乎乎的小女生坐一起，平时也不和她玩。

我的这位同桌也很害怕语文老师，一次上课她想上厕所不敢吭声，大便了一身，被语文老师臭骂了一通，就搬着凳子回家不上学了。

我的三年级及四年级，都是这位语文老师，被她残暴地镇压了三年。

三年级和四年级的数学老师是我们村子后面的一位男生，初中没上完，来教我们的时候，大概十七八岁，上课的时候很腼腆，有时爱红脸，有时讲着讲着，不知道怎么讲了，就顿住了。我们这位数学老师脾气相当好，当然管不住我们。

记得放学了，我们几位女生就在他后面一路尾随骂他不要脸，他站住看我们，我们就不叫了，他一转身我们又叫了。一次上早自习，他找我们聊天，说不要这样，人家听见了会有想法，也没责备我们。我们还是不罢手，直到语文老师知道，说再听见我们叫，撕烂我们的嘴，我们才停止这种恶劣的行为。

五年级的语文老师，也是我们的校长，虽然不苟言笑，看起来很严肃，但内心还是慈善的，对教育也是很热爱的。他喜爱让我们读语文课文，让每位同学站起来读一段。他讲课富有激情，读课文带有情感，口头语总有啊，这个啊呢像是人家朗诵诗歌的那个腔调，我们私下总是学他啊，啊，啊个没完。

一次，让我们村子上一个男生读卖火柴小女孩一段课文，读完后，语文老师暴怒了，说他良心被狗吃了，大意是这么悲惨的课文，他竟然没有读出丝毫感情来，我们都害怕被他点名读课文。他骂完这个男生后，下课铃响了，他让我起来把剩下的几段读完，我向来语速很快，吞字厉害，我知道此时他让我读，也是想让我快点读完，好下课。我读完后，他摇了摇头，说一点感情也没。

我们这位校长老师，不打人，擅长讽刺人。我们班上有位男生，我读二年级的时候，他在五年级，我上五年级，他还在。他学习很笨，脑袋很大，我们都喊他大头。他仗着比我们年纪大，下课嘴巴碎碎叨叨，还威胁我们，但我们真要凶起来，又怕的像老鼠。

语文老师经常嘲笑说，你以后胡子全白，耷拉到地，走路呼啦呼啦响，都考不上初中。果然，那时我们班就20个学生，除了他，都考上初中了。他的学生生涯嘎然而止了。

他有一次在数学课上呢，尿裤子了，老师让他上台做黑板上题目，他死活不去，老师拉他都拉不起来，把老师气的，下课才发现是因为尿裤子了才不肯的。我现在想来，他智力大概是有问题的。

五年级的时候，我和其他三位女生玩经常一起玩，被男生起名四人帮。一次早读，天还没亮，我们其中一位女生和低一年级的一位女生发生冲突，打架，我们三个人去帮助她，合力揍了那位女生。

这位女生，向来彪悍，没人敢惹，因为一旦和她吵架，她搬个凳子就回家，大声哭叫我们欺负她。这次她同样闹着不上学了，她的妈妈跑到我们教室门口，用极其恶劣难听的乡下话，把我们臭骂了一顿，最先动手的那位女生受不了哭了，因为从来没听过那么难听的话。

现在我想来，在小学时，学生间冲突很利害，没有这样的。这个女生这样，自卑心理，而且觉得凶才不会被欺负。我们老家的村落，一个村落一个姓氏，都是同祖的。我们村都是姓贺的，后面村都是姓何的，如果一个村子存在一个外来姓，这个外来姓人家必然表现得凶悍，因为他觉得是外来者，不表现凶悍，会被同祖的人欺负。这位被打的女生，就是外来姓氏，他们姓霍，何家村就他们一个外来姓。

这次动静那么大，我们想上课的时候，肯定会被语文老师骂死，很害怕。第一节课是语文课，我们的校长语文老师照常讲课，下课的时候轻轻说，作为女生，不要像男生那样是非，还打架，什么样子。然后又痛惜地说你们被骂了吧，这种人家不要理睬。

被打的那个女生，不是第一次闹着不上学了，经常发生点小矛盾，就哭得窦娥冤似的，校长也头疼。一次我姑姑家的儿子惹着她，她也是搬着凳子走了，校长对我弟弟说，把她拉回来，否则我弟弟也甭想上了。

有一次我在他们教室门口玩，她站在教室门口说了我什么，我和她大吵了一架，她又哭闹着要走。我被吓得不轻，心想完了，我也上不成了。

那时到了五年级，脱离了原来的恶魔语文老师。

因为我语文成绩很好，五年级语文老师很喜欢我，这事我虚惊一场，作为校长的语文老师视而不见。这位同学回家后又回来上学了，她最终四年级没上完，就真的回家不上了。

五年级的时候，老师经常让我们抄课文，我后来懒得抄，就把前天抄写的算作今天的，涂改日期，有时老师也不批改作业，蒙混了几次。结果老师发现了别的同学这样做，开始检查作业本，发现了我，叫我过去，把我臭骂一顿。

之后让我们犯错的人跪在讲台周边，我记得那次要抄写的课文是朱德的扁担。那时我看语文老师发脾气最大的一次，他 痛心疾首啊，骂我们怎么能作出如此恶劣的欺骗事情，要是我们是他的孩子，早就踢我们屁股了。我绷不住了，哭泣了，他看我哭了，就让我回凳子上坐了，回去的时候我同桌没有及时给我让空间让我进去，我还当着老师面对人家发脾气。语文老师气得说了一句，你就艺高人胆大吧。其他的学生很可怜地跪了一节课。

我们五年级的数学老师，是位瘦瘦的男生，秃顶，脑袋后面一圈头发，没有掉，油光可鉴。他酷爱打学生，学生做错题了，他尤其喜欢掐女生脸颊，我很反感。只有一次，他来掐我，我往后靠，没被他掐住，他又想来掐我，我就直接从座位跑开，他让我站在教室的边上罚站。

于是我和他结下了梁子，以后他再讲课，我死活不肯抬头看黑板，他来让我抬头，我就是不理他。语文老师来做思想工作，我也不肯。

过了一段时间，我想还是抬头看黑板吧，只要一抬头，看他秃头后面的那一圈头发，感觉像尿缸圈，我就忍不住笑。

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数学老师。

农忙的时候，老师有时忙着农收，就让我们自习，我们就乱窜，逃课。即便老师来了，有时也让我们读书，自己甚至坐在讲台上睡觉。

很好玩的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