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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我是恨T前辈的,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恨他。
那时当地报社招考记者,我报名参考,顺利通过了初试和复试,并接到通知准备参加见习。然而第二天,工作人员却又打来电话,说我的见习资格被取消,原因是我有编制。招考方案并没有提到编制这回事,报名表上工作单位一栏,我也如实填写了我的工作单位。若是不招在编人员,就不应该通知我参加初试、复试及见习。现在突然提出,让人怎能信服?我向工作人员明确表示我不接受,工作人员也不好说什么。
那时我还年轻,虽然柔弱却也有一股子倔劲。我跑去报社找社长,社长说这事是T负责,T是副部长兼新闻办主任,他也是在T的领导下工作。
我拨通了T的电话,才说了我是谁,T就说他正在煤矿采访,并挂断了电话。然而T一直没给我回电话。我开始有点儿生气。再次打电话过去,T却只说一句话:“你有编制,所以不能参加我们的招考。”T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很干脆。我辩驳,电话那头却传来了忙音。这让我既委屈又愤怒,我恨恨地想:“一定就是这个T在搞鬼!”
既然副部长不秉公办事,我就找部长吧。结果找了部长,不仅没让我的委屈和愤怒平息,反而更增长了几分。我终于知道了这一切到底是谁的决定。
走出部长办公的大楼,我到一棵旁边没人的树下坐下,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这时,我的电话响起,是T打来的。“你不要去找谁,找也没用,你有编制,我们报社没有编制,在编人员不能参考。”与之前的两次通话一样,T的语气里依然没有生气,但是很干脆。我跟他理论,电话里又传来忙音。我再次泪如泉涌。
我决心一定要找回公平正义。我再次走进了那栋大楼,我要找书记。书记没找到,但我找到了书记的电话。我拨通了书记的电话,详细地反映了我的情况。书记似乎有些不高兴,说这事该找部长。我说找部长没用。书记重复了一句要我去找部长,接着就挂断了电话。我特别失望,也特别难过。我流着眼泪给书记发了一条信息,言辞非常犀利。我想,看了我的信息,书记一定会非常生气,但事已至此,我已无所畏惧。
第二天,报社工作人员打来了电话,通知我参加为期三个月的见习。挂了电话,我忍不住流下了心酸的眼泪。
然而去见习了,我才知道见习的规则那么奇特,报社不给我们提供任何新闻线索,要我们自己去找,每发一篇新闻记多少分。这个规则不就是针对我的吗?我的坚持让他们无可奈何,但他们依然有办法让我走不到最后。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但既然已经做出了那么多努力,前面的路再艰难也一定要继续走下去。
所幸我认识几个前辈,他们都倾力帮助我。见习了几天,我成功发表了好几条报道。
一天,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的男人走进见习记者集体坐的办公室,看见我,他笑着问:“你是某某吧?”我也笑着回答“是”。他走后,我问旁边的人这是谁,旁边的人告诉我这是T。我感到很意外,之前我找他理论,他一直都冷冰冰,现在竟然亲切地对我笑。呵呵,谁知道会不会是笑里藏刀呢,我心里想着。
因为许多前辈和素不相识的人的热心帮助,我发布的报道多,得分名列前茅。因为要到处找线索采写新闻,我很少在那个见习办公室待。偶尔也会碰到T,也会礼貌性地打个招呼,但内心里,我依然恨他。甚至每见到他一次,我都会想,一定要加倍努力,不要让他们得逞。
见习期快要结束了,我们的得分情况也开始有点儿复杂了。一天,我正在办公室写稿,T打来电话,叫我去他办公室。T的办公室就在我们楼上,我一边上楼一边想,他要跟我说什么?是要劝我放弃?还是要跟我道歉?或是先跟我道歉,然后劝我放弃?
我敲门进去,T说:“J局需要一个写材料的,局长要我帮他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我向他推荐了你。你记一下他的电话,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吧。”我当即给局长打了电话,局长说他现在正在办公室,要我带上我写的文字去他办公室找他。挂了电话,我不知道该对T说什么好。T听到了我和局长的对话,说:“你赶紧去吧。”我说了声“谢谢”就出了T的办公室门。那一刻,我的眼泪差点儿流了出来,心里充满了对T的歉疚,也充满了对他的感激。我实在没有想到他会推荐我。报社没有编制,对于我们有编制的人来说,在报社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我想考去当记者,其实也是想借报社这个平台展示自己,希望日后能有其它机关单位看中我。在这之前,我一直都恨T,恨他为难我,不让我参加见习,恨他设置那样刁钻的见习规则。当时参加见习的还有一个也是有编制的老师,而且据说那老师还是部长的亲戚,可T没有推荐他,而是推荐了我。
听说T推荐我去J局,那些热心帮助我的前辈也都感到很意外。
没多久,我就调去了J局。我去向T告辞,并表达我的感谢。T像第一次见我时一样,笑着跟我说话,要我去J局后好好写材料,说我能写好材料。
去了J局后,工作非常忙碌,我很少跟前辈们联系,更少跟T联系。只有一次,报社通知我去领稿费,我到他办公室聊了几句。
再后来,我结婚生子,跟外界几乎断了联系。一次遇到报社的同事,听说T前辈已经退休。后来我又丢了手机,连T前辈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了。
去年我调到新的单位,听同事说单位曾请T前辈来做过讲座,我问同事有没有T前辈的联系方式,同事说没有,当时也是通过别人联系的。我也没有要同事再去找别人要,这么多年没有联系,即使找到了电话,笨拙如我,恐怕也会不知道该跟他聊些什么,既然如此,就让这一份感激永远留存在心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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