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时，家里买了几只小鸭子。
黄黄的绒毛，毛茸茸、软绵绵的；眼睛小小的，散发着好奇的光，走起路来，左一摇，右一摇，可爱极了。放学回到家，我常常坐在门槛前，出神地看它们。
偌大的院子里，它们小小的几只，向来是聚在一起的。在一起，就很有安全感。一会儿从东跑到西，一会儿从南跑到北。有时，它们停下来，东张西望后，支着耳朵，探听这个世界发出的声音，如果它们有耳朵的话。
有一天，回到家，我看见一只小家伙，栽倒在院子的角落里。孤零零，黄黄的一小团。我想，它不会是死了吧？于是，小心翼翼地靠近，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它。它纹丝不动的。
我害怕死去的东西，却又实在放心不下这只小鸭子。思量了半天，终于大着胆子，把她的身体翻转过来。它的眼睛是闭着的。如果睁着，没有了那幼稚的光，死呆呆的，会很吓人。
我学着电视里大人的样子，把手伸到它的嘴前，探探有没有呼吸；又摸摸它的胸口，试试有没有心跳。
什么都没有。它是死了。
怎么死的？没人知道。看着它静静地躺着，我该怎么处置它呢？
不是有个词叫做“入土为安”吗？也让它入土为安吧。
我把它放在掌心里，带到房后的大树下。它是僵硬的，但还是绒绒的，可怜的小东西。
我用棍子扒开一个洞，里面又铺了些乱草，把它放进去。它也许是趴着，也许是仰着，只记得小脚蹼紧紧地缩在一起。我用土覆盖了它，也是一个小土坡的样子。
一切做完后，看了又看，心里想着，小鸭子，你安息吧。
它的鸭兄鸭弟，很快长大了。它们可爱的小身躯不见了，变得又肥又硕，走起路来，更是摇摆得厉害，有点颤巍巍的，看起来很吃力。黄色的绒毛不见了，成了灰色的、褐色的、灰褐相间的。眼睛里的纯洁不见了，好像有点污浊，有点狡猾。鸭子也和人一样啊，长大了，就有了心思。
早上，一开门，它们就呼呼啦啦，一溜奔出院门，急不可耐。在院子里多闷啊，要出去玩啊！它们一路奔到房子后面的小河里，游泳，嬉戏，又到河边的泥地上踱步、觅食、休息。晚上回来的时候，弄了一身泥，脏兮兮的，还是摇摇摆摆，气定神闲的。
它们总是呆在一块，谁都不愿掉队，一旦掉队，一定急急赶上。真是害怕孤独的动物啊。
有时，被人追赶，它们边跑边扭头看，眼里又是惊恐，又要看看追上自己没有。等追的人走了，它们松口气，又摇摇摆摆起来。
后来，它们就被卖掉了。被装在笼子里，眼神很茫然，有点恐慌，不停地摆头，左顾右盼，偶尔“嘎嘎”叫两声。
我看着它们走了，远了，不见了。不知到了哪家的餐桌，不知饱了谁的口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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