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远方

        既然选择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题记

        刚上大学那会儿，脑海中常会冒出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一场决定命运的考试，之后告别亲人、朋友，远赴他乡，独自一人接着接受所谓的高等教育，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时想想会有点想哭，不到八岁离开自己最依恋的故乡和最亲的人，人生中最开心最无忧无虑的八年，我想无论再过多久，那都是我记忆里无法抹去的金色片段。八岁的孩子，外表武装得再坚强，夜深人静时还是会思念远方的亲人，不知道多少次在梦中我又回到了那个令我魂牵梦萦的地方，醒来后却只剩一阵莫名的空虚，眼泪止不住地流。每当这时五娘总是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告诉我明天就回去，明天就回去，但也不知道等了多少个明天……

        在城里，我每样都是从最基础的学起，刚上学那会儿，自己的名字都时常写错，不想和别人交流，每天只有闷头学习。成绩从学期开始的不及格到期末遥遥领先，每次拿着用汗水换来的奖状和奖品，接收着来自外界的夸赞，有过欣喜，但在独自一人时，更多的却是内心的空落落：这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不要读书，我想回到那个可以让我尽情释放天性的地方，只有那里才是我的归属。

        初二那年，最爱的爷爷走了，我回到那个地方，送他上山，却没能赶上见他最后一面。奶奶告诉我，小时候爷爷总是抱着我，在我吵、闹、哭鼻子的时候，总是耐心地哄着我，他跟奶奶说，这个娃有灵性，不该留在这大山里，应该让他出去好好念书……从二年级到初二，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过得是不是真的快乐，只知道回想起来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天五伯把我从那里接走时，自己撕心裂肺的呐喊，和身后渐渐远去的奶奶依靠草垛哭泣的背影……爷爷走我没哭，我以为我会哭得很伤心，但却一滴眼泪也没流，像被勾走灵魂的丧尸，任人摆布着无处安放躯体。回到校园，我缓了好几天，月考后的晚上，下自习我独自一人来到操场，像一条发疯的野狗奋不顾身地绕着跑道跑，累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闪烁的星星在眼前逐渐模糊，我知道爷爷一定是其中的一颗，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看着他灵性的小孙子，他知道他的小孙子总有一天会理解他的狠心，他知道他的小孙子会好好念书，将来做大官，回家给他竖个最大最好的坟面。

        那晚星空下的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只能任它肆意流淌……重新拿起书本，肩膀沉甸甸的，总感觉爷爷在某个角落看着我，对着我微笑，眼神里充满着鼓励和期盼……我考上了县城里最好的高中，立志将来做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做爷爷心里戴着大毡帽的“官儿”。面对高三繁重的学业压力，我没有丝毫懈怠，那时有很多志趣相投的好哥们儿，我们一起挥洒汗水泪水，一起憧憬着大学里美好的生活，直到高考结束一切又戛然而止。

        我们走进了各自梦想的大学，却发现大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没有人管，很自由，但却对高中生活的点点滴滴充满怀念，常常翻出和高中同学的合影来看了又看，回忆着老师们上的每一堂课，甚至教导主任每天早晨在校门口凶声恶煞的表情现在都变得温暖……难道这就是我当初离开家乡、亲人苦苦追寻而得到的结果？

        我不解。

        大一寒假我又回到了那里，忽然多了很多感触。儿时的玩伴都已各有各的生活，有的热衷于学业，仍在坚持寒窗苦读；有的却早已成家立业，儿女绕膝；还有的执着于追求自己的事业，无心理会儿女情长，更不在意父母渴望孩子成家立业的急切心情。想想十年前的我们，还都只不过是一个个乳嗅未干的孩子，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周末一起上山打打闹闹，相互之间玩着百玩不厌的恶作剧……但如今再见面，聊的都已是有关学习、事业和家庭，不知不觉间，我们彼此都变成了儿时心中认为的“大人”。活生生的现实让我们每个人都不得不承认时间的残酷，它带走了童真，迫使我们离开那个温暖的港湾，独自走向远方，用自己的双手艰难地创造儿时认为从来无须担心的所谓的“生活”。于是，大家都变了。我们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有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有什么伤心事说给父母听，高兴就笑，难过就哭……早就知道有一天我们都会长大，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让人促不及防。真的很想念过去的日子，简简单单，没有那么多的烦恼和顾虑，和小伙伴们一起，夏天下河洗澡，冬天滑雪、逮兔子……

        带着疑惑，我来到爷爷坟前，想在他那里找寻心中的答案。那是他走后我第一次去看他，拎着半袋纸钱和一壶米酒，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会逐渐忘掉对他的思念，只是过去面对冰冷的石碑，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当走近他躺下的地方时，眼泪却突如其来地决堤，眼前的场景让人扎心地疼：四处杂草丛生，秋冬季节的荆棘和芦苇霸占了原本该属于他的地方，萧瑟肃杀环境甚至让人都难以发现此处还静静地躺着一位老者，他就这样，常年孤独地躺在那里。烧掉杂草，砍去荆棘，在坟前薅开一小片空地，给他烧点纸，倒一大碗酒，跪在他面前，埋头大哭，我知道他已经用这种方式告诉了我答案。

        想想从当初离开那个地方，到如今已有十几个年头，从小学二年级，到如今的大学毕业，保送研究生，我早已不是儿时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孩。每到寒暑假，我依然会回到那个地方，看到儿时的玩伴如今都早已有了自己的生活：有的结婚生子；有的已在外漂多年，独自挣钱养家；叔叔伯伯们忙碌半生，终于有工夫闲下来在家带小孙子、小孙女，一批新的青年开始走上父辈外出打工的老路，过年回家和孩子团聚，一家几口生活虽不宽裕，但却其乐融融。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开，大概也和他们一样吧。而如今我们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听过一句很好听的歌：“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向往的远方，我们都在为到达那个远方而努力付出，前方的路注定是不平坦的，但到达后的你一定会被曾经坚持不懈的自己感动到热泪盈眶，就像我现在始终相信，爷爷在天上看着我时是欣慰的，他的孙子在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之后没有选择放弃。我也知道，现在的我不能放弃，因为我还年轻，还在逐梦的路上，因为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因为，我还要努力念书，将来做大官儿，回家给他竖个最大最好的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