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岁钱怎么给你?”
“零点已过。”
“我睡着了。”
“我也是。”
我看着手机,有点喜悦得怅惘。
在鞭炮声中睡去,又醒来,长了一岁。
灯都亮着,这样睁眼就看手机还蛮舒服的。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消息,“哼!又睡了?”翻了一通,都是微信拜年,大家都群发,还有把别人的名字也复制过来,这就可笑了。我不群发,我诚心诚意地一个一个地回。“这人刚刚是在做梦吗?大年初一,逗我乐是吧!还是,又睡了?”
闭上眼睛,想着压岁钱。
老家并不叫压岁钱,那里叫“压腰钱”。
小时候没有任何娱乐活动,除夕守岁是既想做又不容易做到的事。最有趣的记忆是七八岁,年夜饭后换上新衣服,东家西家炫耀一番,回到家看大人们打牌。一种坚持守岁的信念一直支撑着已经粘在一起的眼皮,坚持坚持就坚持睡着了。
第一次被惊醒是“接神”的鞭炮,时间大约十点后。老家那时是有讲究的,从下午两点那顿饭开始,家里就不允许大声喧哗,那种气氛是一种莫名的神秘。接神时,这种气氛更加神秘,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炕上地下收拾得像白天一样整齐而干净,扫地的垃圾都不许往外扫,要往里扫。外屋在煮饺子,屋里升了香,然后摆好饭桌。鱼一定要有,猪手也要有。吃蒜不能说蒜,叫葱。最无解的是,不能呼唤名字,这是为什么呢?
从睡梦中被拉起的我,对于这顿期盼的肉馅饺子,全然没有了胃口,晃晃悠悠地被拽到脸盆前,在姐姐地监督下洗了脸,然后把头发重新梳好。即使这样,依然迷迷瞪瞪没有睡醒。就想着快点吃吧,好快点睡觉。
和六姐去厕所,心却因为此时接神的神秘而毛毛的,天是无法形容的黑,身体被骤然冷透。
厨房里热气腾腾,脚绊着柴火走进屋。看着饭桌,长辈没上桌时不能上,就坐在边上晃着,我相信脑袋是睡着的。终于开始吃了,看着父亲吃了一口鱼,我才动筷子,吃到钱都没有兴奋起来,脑袋一直昏沉着。
坚持不了一宿,却不让脱衣服睡觉,大家都和衣而眠。灯是亮着的,外面稀稀拉拉的鞭炮不时地响着。
再一次被惊醒,已经是大年初一,已经是再一次看见饺子摆上桌了。
这个时候最兴奋,也是必须做的事,就是翻口袋,会有压岁钱。家里那时条件就很好,我和最小的哥哥差一岁,记忆里我们俩的压岁钱是三块或五块,这在当时是别人家大人的标准。这笔巨款攥在手里的心情,都不能用随意的词来形容,都不恰当。长辈们无论多忙,都会笑着看我们翻出压岁钱的表情,那也同样找不出恰到好处的词来形容。
如今,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坚持守岁的,却没有了坚持守岁的理由了。
手机提示音接连地响,又有人拜年吗?
“收压岁钱。”一片红彤彤,竟然发了九个红包,写着不同的祝福,都是99.99。
我盯着屏幕,只是微笑着盯着。
他忽然翻过身说,“收到了,也不回我个表情!”
九九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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