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一闪，其身形又落于目前，只是手里多了一把明光光的尺许长的牛耳尖刀，二话不说，勾手从桌板下扒拉出一枚不大不小的花绿纹西瓜来，稳稳地立于案上，咔咔嚓嚓，唦唦唦，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个圆周周的东西刹那化作红艳艳的七八片月牙儿。
斗笠甩手，啪嗒一声，把尖刀撂放案上了，顺势捡一块楞角分明的爪牙儿双手托了，恭恭敬敬地递我面前，说：老同学…吃瓜！沙瓤儿…妳尝尝，杠甜！
我听了，暗自发笑，我应份就是吃瓜群众么，也不客气，忙躬身起座，伸双掌接了，勾头向那红月之心瓦吞就是一口，触舌即化，满嘴生津，沁人肺腑，顿感通身舒爽。却说：果然好瓜…家乡的风味…多年不曾尝了…真地道！叔…妳种的？
斗笠眯睨了我一下，回道：也是…也不是！
我一顿，捧着欠缺一口的瓜牙儿，调侃道：啥意思哟…模楞两可的，听不懂！
斗笠嘿嘿笑笑，望望窗外，又低头呢哝：人家杨桂花种的…靠咱鱼塘南岸，咱只不过抽水灌塘时趁机…给她滋润了三二回而已…是她念情…送来的！
我知道，桂花是村西头的标致寡妇，女灵灵的美人坯子，丰乳肥臀的，颜值暴棚，从村街上扭一趟，凡是体内涌动荷尔蒙激素的家伙没一个不把眼睛瞪直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往那要害部位S瞄：…象勾了魂儿，一凝视就是老半天，行者望其行，锄者忘其锄…都把手里端着的热面条碗儿放凉了，愣是忘了吃饭，异性痴呆若此，倒还罢了暂且不提。就连村里的婶子大娘小媳妇还有待字闺中的窈窈窕窕的淑女大姑娘见了，也相形见拙，颜面扫地，牙龈咬得出血，羡慕嫉妒恨得那桂花之冶容分分秒要S…夜里作梦打寒战，满脑子浮现的尽是人家桂花那出类拔萃超然绝伦的妙姿倩影儿。只可惜上天也偏妒红颜，好日子过得蜜糖似的，不测风云就来了。那桂花刚生了两个冰雪聪明的女儿，男人去市里搞搬运追大车卸水泥…打开车箱后挡门，没大留意，那批高墙一样的水泥袋子一趔趄，毫无声息，排山倒海一样，就把扛水泥的石头砸倒了…待同伙涌上去七手八脚慌乱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人从水袋堆里扒拉出来，浑身乌青乌青又黑紫，一片一片的，脸儿腊黄腊黄若黄裱纸…运往村里时，早没了生M体征…那桂花一见，扑上去哇地一声我的天呐…就昏了过去，经村医及时抢救，挂吊瓶儿，打救急强心针…三天三夜才稳住情绪，耗时四十多天体质还一直往瘦里去…好在左邻右舍都热心，肯出援手…才把那桂花扶持出悲伤期。有爱心的人士众多，其中，就有默默作奉献的斗笠叔。不幸故去的石头，即桂花的夫。
失去顶梁柱的桂花，在村民的帮助下，化悲痛为力量，独身挑起持家料养公婆育女上学的重担，种庄稼做饭管家务，收入微薄，又脱不开身出外打工…就学起了种西瓜，巧得个活便钱儿，好维持一家老小艰难度过苦日子。桂花嫂一摸索着种西瓜这一行，就尝出了甜头，有好多年…一弄，就不撒手了，竟成了她在家守留的特色农业。
我打趣道：叔…夜里妳也加班加点儿替人浇灌呀…可千万别在瓜田葡架下闹出桃色绯闻哟！
去…去去！吃着西瓜…还占不住妳那B嘴儿！…妳身在江南繁华之地灯红酒绿花天酒地醉生梦S…城市花样频翻新，僻乡农村怎敢拼？…别瞎猜瞎说！咱老同学…妳知我的为人…正人君子老实巴脚助人为乐！…邪马歪道偷鸡摸狗不是人干的事儿咱打S都不干。且不说乡哩乡亲唾沫星子能砸s人…就俺家妳那母夜叉的玫瑰婶子触风儿听我手脚哪点儿不干不净…发起火来，还不把我的皮给扒下三层四层来？光想美事好事…一点儿都不现实，还是本份作人…长远哩！斗笠一手按了桌沿儿，对我耐心细致地解说。
我点点头，又咬一口，含糊不清地劝：叔…妳也吃呀？别光看我独吞…！
斗笠一怔，呼腾儿笑了，道：嗬…还真是的…倒把这正事儿给忘了！说着，旋手捏了一块儿，哇吨哇吨呑没着，如饮醴酪…三下五去二，就剩下小船儿一样的瓜皮托在手心，头也不抬，只一甩，嗖地一声飞出窗外，一会儿，叭唧…跌落水塘里去了。
斗笠又托一牙儿给我。
我谨让道：叔…妳吃妳吃！
妳拿好…我就来…别客气！斗笠递我后，真的自也捏了一块，不过，转身带瓜牙儿就跳出了门外。
我疑怀不解问：叔…这么热的天，还出外干啥？
就是热…才出去。一会儿就来！斗笠说罢，身形即逝。
一袋烟工夫，斗笠果然返屋，两手却空空，不见拿去的一牙儿瓜影儿。
我没问。
斗笠却说：我去挪了挪抽水管…。
又不是浇地灌小麦灌玉米…汲水弄个水塘，还用得着挪来挪去…那么费事？
斗笠笑笑，底气十足地说：这妳老同学就不懂了…咱家乡这一二十年地下水水位骤降低了，地面上的河湖都干涸了，井里水源也不足…养鱼一兜工夫，漫灌…是不可能的，塘深水浅…日晒水发烫，鱼儿易S…为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与伤亡…又要不缺水，又要水温控制低…往塘里输入井水时…就得不能地改换出水管位置…搬来挪去。
噢！还有那么多说处…养个鱼，竟那么费力折腾倒东弄西？
可不么…弄啥都不容易。哪的钱儿…都不是落树叶掉豆叶一样大风刮过来的。哪象妳老同学…投身魔都…大城市里混着，倚红揽翠…春风得意，乐不思蜀…这些年…挣得钵满盂溢，可发不少大财哩！
哪里哪里？…背井离乡，只是顾缠个温饱…贫困线上挣扎，无非是个巧要饭的行脚僧人而已！我脸色庄重肃穆，认认真真地敷衍道斗笠。
（…未完）
7月9日午间于苏州玉出昆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