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书里，少女睁着漂亮而无辜的眼睛。
她是天使，用心载满了亮闪闪的星。
————
少女叫星岚。
玩具店老板支着头打瞌睡，听见年幼的女儿翻开漫画这样对自己说。
哦，她故作感兴趣的模样应答，漂亮吗？听说还是个天使呢。
大人愿意听童话。小孩子开心地笑了，她认认真真回想一遍看过的图景，给妈妈讲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故事。
————
那是一个喧嚣的时代，到处充斥着金钱的洗礼。人们像是恶鬼，贪婪地汲取着每一寸可以盈利的土地。
女孩出生于一个地下家庭，从小躺在草坪望夜空，对星星有着无法磨灭的感情。在这样复杂的叵测人心里，她纯洁烂漫着，抱着自己一方净土，孤独求以生息。
有人称她为小疯子，嘲弄她的幻想，篡改她的梦境，觅到猎物的商家笑得猖狂，以女孩为原型，将她编织进一部天蓝色的漫画里。
漫画家拿起画笔，勾勒她的翅膀，肆涂她的明星。末了，别上一朵蝴蝶结，按上一个纽扣。
他满意地笑了。
“蝴蝶结是从洋娃娃发间拆下来的……”漫画家在旁边做笔记，“翅膀是仙女玩偶的天堂。”
“至于纽扣嘛……”搞艺术的男人戳了戳笔，“那就是小熊的眼睛～”
他想了又想，为自己全新的创意感到骄傲。金丝框下一对热烈而疯狂的瞳孔，倒映出纸上少女清澈的眸光。
————
漫画上市，不出意外地大火。所有智者集聚一堂，嘲笑封面上“根据现实改编”几个小字：
“真会开玩笑，现在还哪有如此愚昧之人？”
“若是存在，一定要将她赶出这篇极乐净土，这里是成功者的天下，岂容此等存身？”
“就是，就是！”
……
有孩子拿着漫画书，认认真真地看，一张稚嫩的小脸故作深沉：“书里说星岚是天使——原来这才是天使呀！”
母亲闻言，啪地打掉书本，呵斥道：“什么天使，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像她这种人，根本就是无可救药！你不要再看这种书了，快都给我扔掉！”
孩子不死心，涨红着脸追问道：“不是天使，为何人间没有她？”
女人顿了顿，然后小孩子看到母亲的脸在面前放大，扭曲着一字一顿地答：“因为，她 是 恶 魔。”
————
“时代变了，总有东西要更替的。我们学不会世俗眼中的聪明，就无法于乱世中求生。这一点，你迟早会明白。”看着女儿失落而倔强的眼神，玩具店老板微微叹了口气。
“所以说啊，她就算是存在，在我们这里也活不长。”女人往嘴里丢了一颗糖，刚化了一半，中间原来是薄荷。她轻轻咬一口下去，被轻微的辣意刺激出一点泪花，酸涩在瞬间充盈了感官，直教她的目光飘忽着愈发悠长。
是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呢？
女人嘲弄般勾勾唇，暗自想到，如若那书中的女孩当真存在，究竟是当下社会的救赎还是悲哀？
天黑了，她直起身，去整理玩具柜台。
看着货架上一排排微笑着的面孔，她忽然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天是那样迷人，云在蓝色里舞蹈，星星遨游于海洋。自己一家和邻居们欢笑着嬉闹，鞭炮轰的震天响，直炸出来一代代人友好的情谊绵长。
对了，她歪着头想，还有一户住在地下的人家，家里最年幼的姑娘是个小疯子，用碎布剪成五颜六色的星星贴满衣裙，还过分可爱地说……
“要做天使，做最美好的传说，不为舆论所动，不为世俗所困，将一切理智边缘徘徊的疯子拉回最善良的起点——”思绪在话到一半处卡顿了半秒，似乎是不愿接着回想那突然清晰的往事。
“但如果这里当真有一天容不下我，每个人都无比贪婪，”记忆里疯疯癫癫的孩童向大家展示了一个不带笑意的微笑，“那我就算是沦为恶鬼，也迟早会为祸这人间。”
女人猛地怔住，看向收拾完的柜台。
这一次，她没有忽略丢失的仙女翅膀、洋娃娃的蝴蝶结以及一只纽扣样式的小熊眼睛。
——
小孩子看完了终章，意犹未尽着抬眸，只见母亲垂着头，手里紧攥着一只只有一只眼的玩具熊，肩膀微不可见地颤了两下，随后有星星从她眼中亮闪闪地坠落。
女人知道，那些所谓聪明其实不过愚蠢的想法迟早被消灭，那些隐藏在恶意背后的懦弱善意迟早被救赎，那些过分丑恶的嘴脸，迟早将被他们亲手创造过的恶果所终结。
一切不会缺席，赶来的迟，或早而已。
古有窦娥唱含冤，今有星岚恸成仙。
她感应般看向窗外。
有少女踏星而过，身后明月帘。
——
点墨西坪 /文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