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中住校开始,寝室里的女孩子就喜欢叫我老司机,因为我总是喜欢讲黄色。我讲的黄色都是我从书里面看来的,比如处女膜的形状,月经的颜色,古代女人的月事,石女,男人的结扎,遗精,不是大家脑海里想的那种黄色。那个时候我还懂得不多,但是俗话说得好,不懂就问,遇到不懂的我就上网搜索,凭着我的“勤学好问”,渐渐地懂得越来越多。
初中的女生都比较害羞,听到这些总是先娇羞一下,然后静静地听我瞎扯。每天晚上宿舍熄灯后,东扯西扯之后,总会拐到这些话题,两性。我很喜欢讲故事,讲完之后大家再一起探讨。初中的时候青春期萌发,家长不谈,学校不讲,但是大家对这些话题都感兴趣,很多男生女生都喜欢看小说,青春小说里有很多描写关于性的场景。稍微正版一点的小说,为了出版都会被要求删简化,大多数时候满足不了大家的需求,更多的人会选择上网看那些更大尺度的小说。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车的呢?结论是,很小的时候。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收到过那种印着泌尿外科医院,女性生殖健康,某某男性生殖健康医院,某某女性不孕不育医院宣传广告的的小册子,小扇子,这种广告在二三线城市很常见。一般都是老太太们在街上分发,每每我想要伸手去接的时候,外婆总会把我的手给打掉,然后自己接过小册子,放进包里,若无其事的继续走着。
就像小时候我和表姐看到街上有两只狗在交欢,会有大人去把两只狗踢开,会有人偷偷笑,会有人拉着小孩子快步走开,有的不懂事的小孩会问,但是就算问了,也不会告诉你。但是大人总是低估了小孩子的好奇心,越是不让我们知道的事情,我们越是想要知道。那个时候外婆总是喜欢把没用的废报纸,废杂志和广告宣传册收集起来,堆在房间的角落里,用来卖废品。趁外婆不在家的时候,我把所有的小册子一字不落地读了一遍。
中国人总是热衷用讲故事的方法来传授道理,小册子里面有很多小故事,例如张三在某次聚会酒醉后找了小姐,后面发现自己得了那些很生僻晦涩字的生殖器病,又例如王小姐突然觉得下面不适,后面发现老公出轨,还有一些稀奇的案例,小芳在结婚时才发现自己原来没有阴道,后面跑去医院治疗,得到解决,讲来讲去不外乎这些故事,只是换了名字。当时在外婆家也没有其他书供我读,七八岁大的我就读着这些个世间百态,奇奇怪怪的小故事,慢慢地也开始懂得不少妇科方面的知识。
可是我又不满足于只读这些,遇到不明白的,我会继续上网探究一下,可能是专属于这方面的好奇心。所以在上初中生物课之前,我就已经知道很多,并且我以为每个人都和我一样偷偷地知道着这些不该我们知道的东西,只是大家都羞于互相交流,因为这是不好的东西。直到大家好奇聊到时,懂的人开始慢慢交流,不懂的人就默默地听。
我是我们初中寝室最后一个来大姨妈的。虽然我妈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但是在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女生会来月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不至于那么无知。没有慌张,更多的反而是期待。在小学时就有发育早的女生来大姨妈,临时回家换裤子,成为班上众所周知的秘密。
初中之后,更加多了起来,遇上生理期的女生还可以捂着肚子翘掉体育课,大多数女生都是在初一和初二的时候就来了,我等呀等呀,到了初三,我还没有来,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查阅过资料,得知大多数人是在14岁之前初潮,有些发育晚的会到15岁左右。继续等呀等,在无数的自我怀疑和疑惑中,还是坚定地相信理论,终于我在15岁的那一年等来了大姨妈,证明了我是女生。在来大姨妈后一个月,我踌躇着,是不是该通知我妈一声。于是在一个平静的午后,我装作不在意地说出,我来那个了,得到我妈:“哦,你长大了。”的一声回答,就终结了这个话题。
高中女生更加成熟,寝室话题会聊得更开一些,也是那个时候我发现了很多女生因为不了解两性知识而产生的奇奇怪怪的想法。有个女生在初中时,因为一个男生用了她的杯子,她惊慌失措地跑去找生物老师,害怕又小心翼翼地问她会不会怀孕,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刚刚知道男生会打飞机,她觉得男生用手拿杯子,会把精子带进杯子里,而她喝了那个男生手碰过的水,于是很害怕怀孕。这个女生闹出的乌龙很是可爱。
还有另一个女生,一直以为每个月来月经的时候,处女膜会流出来,月经完以后会长回去,我就给她讲了在法治频道看到的被人强奸后怀孕的女生,去检查时处女膜还是完整的例子。告诉她,处女膜的形状是不规则的,中间有洞,可以流经血。即便上过生物课,我们还是不是很了解自己的身体。
大学的时候女生更加躁动,寝室卧谈的话题当然更加劲爆,女生之间谈论的话题不比男生的弱。大学里,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男男女总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在解决了欲望之后,有的时候会迎来一些尴尬的问题,妇科病。有一点很重要,即便没有性生活,也会产生一些妇科病,不是不爱干净的女生才会得病。每个人一提到妇科病就讳莫如深,提到下面就觉得脏。我们有没有好好想过,为什么要觉得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脏。正是因为很多从小被灌输的想法,被一些无良的医院利用。
我的一个女生朋友,因为阴道发炎,去了一家离学校近的妇产医院。无良私立医院的医生为了赚钱,首先狠狠地凶了这个女生一顿,给他们展示了本来就长得丑的宫颈图片,告诉他们问题很严重,她和男朋友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心虚地接受着医生的训诫和开出的各种不必要的紫外线阴道杀菌治疗,Lep刀疗法。这一个个治疗都不便宜,为了治病,女生不得不到处借钱,后面我知道的时候才告诉她这是医院的骗局。一个和她一样症状的女生,去公立医院看病,吃了20块钱的药就好了。
那个时候我在读协和张羽医生写的《只有医生知道》,里面揭露了这些私立医院的骗局,推荐大家去读一读,对女性健康方面很有用。还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朋友,因为免疫力原因,一直有反复的阴道炎,很折磨人。
我很想问一句,性是错的吗?如果是错的为什么又会有人类的存在,每个人都是从这一阶段过来的,男女朋友之间很多事情顺其自然地就发生了,没有什么错误可言。不管是身体上遇到的问题还是感情上遇到的问题,在最需要家人的支持和帮助的时候,有谁敢告诉自己的父母,很多的女生在遇到这方面的困难时多么希望可以得到帮助或依靠,无论是来自家人的,还是朋友的,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小时候一谈论到一些神秘话题时,大人总是会对我们说,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或者告诉我们长大后就知道了,真的吗?现在我们长大了,但是对于我们不知道的好多事情依旧不知道。如果我们不去学习不去探索,有的事情也许我们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或者当我们知道的时候,已经付出了很多代价。
后面发生在我身边的一些事情更加坚定了我认为女生应该更加了解自己身体的想法。
我的外婆是一个文化水平不高的朴实的老太太,因为外公工作在外地的原因,几乎是自己一个人拉扯大了5个孩子,第6个孩子出生一个月就因为生病死去了。年轻时候的她很是能干,很好强,总是争着抢着干活。
在我小学时,有一段时间是住在外婆家,有很多和她的回忆都是在那段时间产生的。后来外婆得了老年痴呆,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开始不停地吵闹,做一些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家里的人都开始对她不耐烦。我很想做些什么,我又觉得我什么都做不了,人总是喜欢给自己找借口,因为在外地读书,因为离得远,因为我不是她最疼的孙女,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其实到了最后还是骗不了自己。
除了精神不正常,外婆看起来一切都很健康。直到2019年,外婆生命的最后一年,我妈妈放下了工作,决定亲自去照顾她,尽一尽孝道,不让自己以后后悔。后面从妈妈口中才得知,原来外婆吃了那么多苦。
因为年轻时生了很多孩子和老年人身体退化,肌肉萎缩的原因,外婆的子宫下垂特别严重,老年人的阴道每年都会不断萎缩,没有那么多的分泌物,会变得很干燥,发炎的时候,外婆会不停用手挠,这种钻心的痒没有体会过的人,不会知道有多难受。因为老年痴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保姆只负责做饭,没有人真正关注她的身体,很难发现那么私密的问题。当妈妈给外婆清洗了下面并上了药之后,外婆像个小孩子一样,对妈妈说:“谢谢你哦,现在舒服多了。”
那个时候的外婆已经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会经常乱骂人,乱发脾气,但是那一刻她是真的在感谢一个陌生人对自己的帮助。我听到的时候感到很心酸和难受。外婆后面因为胃癌走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也许这对她也是一种解脱,这辈子她受了太多的苦,天堂里再无病痛。因为年纪的增长,身体的衰老,老年人也会有很多妇科病,操劳了一辈子的老年女性,需要得到关注,更加需要家人的关爱。
我和我妈妈平时并没有太多沟通。我爸妈是传统的中国父母,从小到大,家里面没有一个人和我谈起性。如果爸妈谈论这个话题,我其实可能也会觉得非常尴尬,哪怕是个老司机,更不要提听到或者谈起任何关于父母的性生活。但是最近一次是我妈妈主动向我提起了她的性生活,我当时的反应是既尴尬又震惊。
因为更年期,我妈变得特别焦躁,多疑,加上我爸的大男子主义,没有给她足够的关怀,更是雪上加霜。也许是真的找不到人说话了吧,在和我打电话的时候,她居然主动向我说起了这件事。当时我的第一个感觉到就是想把耳朵堵起来,真的不想听,也不敢听。
讲的大概还是关于夫妻生活中的一些场景,当一方不想要,或者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另一方想要。我妈当时因为更年期抑郁整个人瘦了很多,她当时有拒绝,也许是半开玩笑,我爸说了一句特别大男子主义的一句话;“讨老婆来是干嘛的。”说句实在话,作为女生,我听到这种话感觉寒心,更不要说我妈。我妈说我也大了,才和我讲这些事情了,她说其实勉强一下自己是可以满足他的,只是当时她真的身体很虚弱。也许是真的很孤独吧,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走进她的内心,和朋友之间的侃侃而谈到了父母这里,就只剩一道壁垒。同时我也很感慨,在婚姻里到底有多少女性这样勉强过自己。
我在小时候,偶然听到我妈和我舅妈的谈话,她说有时候下班后很累了,会被强行要求过性生活。我知道的还有一次是我妈意外怀孕,做了人流,只休息了半天,第二天又继续工作。这里我不是想责怪谁,我爸不是个坏人,一直勤勤恳恳工作,但是确实不是一个好丈夫,很大男子主义,但是我又怎么去怪他?也许他们的父母就是这样过来的,在我爸妈的那个年代,连教育都欠缺,更别说性教育,丈夫不懂得尊重,妻子不懂得拒绝。也许他们的婚姻中更多的是坚持和习惯了家人的关系。
丈夫永远不应该成为妻子身体的支配者,丈夫和妻子应该是平等的关系,两个平等的肉体和两个平等的灵魂,互相理解互相支持。中国的女性真的是很坚强,顶起了半边天。虽然现在社会越来越重视女性的平等和自由,但是在女性身体上的枷锁还是很重。女性要面对的问题有很多,其中的第一个就是自己的身体。
也许一开始我只是一个好色之徒,因为见色起意,开始去了解女性的身体,但是到后面,我更多的是,希望看到女性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得到帮助,可以更加了解自己的身体,主宰自己的身体,悦纳自己的身体。我也希望在未来中国可以有性教育,性教育是不分年纪和性别的,不管是老人,小孩,男性,女性。我们不应该谈性色变,一谈到性就觉得是夸张的黄色笑话,就是不好的事情,就是肮脏丑陋。希望有一天我们每个人都可以用科学的角度来看待性,接受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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